“沒關系的。”姬千吟沒有去接那把萬仞雪用自己的靈壓凝成的冰劍，許久，才艱澀無比的開口說話。

“我知道，以你的心性，絕對能壓制住污穢的，而且你别忘了，還有我呢。”姬千吟露出一個仿佛要哭出來的笑容。

萬仞雪撇開眼，頭一次說那麽多的話：“我是雪山山靈，本來就有淨化一方土壤的能力，連我自己都無法去除掉污穢，你又怎麽可能做得到？”

“不試試怎麽會知道？”姬千吟收起臉上難過的表情，将鋪散開的靈力緩緩收攏，散步在整個雪域上，以保這方土地的人能夠生存下去的靈力也緩緩收歸，冰雪重新在雪域肆虐，數以萬計的人無家可歸。

姬千吟盡全力替萬仞雪祛除污穢，全然把拯救天下蒼生的重任丢到了一邊。

“你這是做什麽？别忘了……”萬仞雪出聲阻止她。

“那些人都沒有你重要！”萬仞雪語氣帶上了顫音，這樣難以控制的情緒還是上次得知蘇玲身懷污穢的時候。

“長姐已經離我而去，我的親人都不在身邊，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是我最重視的人，就算豁上性命，我也會去救你的。”

姬千吟想起自己養了幾百年的小魚在桃花源遇難之時說出的那番舍生忘死的話。

[就算送死我也會去救她！]

他現在明白了。

之前的兩次選項中他把天平傾向了天下蒼生而不是自己的長姐和侄女，隻不過是因爲那些人在他的心裏還不夠重要，闊别千年的長姐與從未謀面的侄女哪抵得過他在雪域建下的千年基業還有受他隐蔽的人。

但是這千年基業和這片雪域中生存的所有人都抵不過自從他來到這片雪域後第一個結識的萬仞雪，千年來他們共同創下了這片基業，共同阻擊心懷不軌的敵人，他們是可以兩肋插刀的至交好友，他又怎麽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瘋魔，更何況是親手将萬仞雪殺死。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個自私的人，卻非要标榜着拯救天下蒼生的大義，難怪本應該與他最親近的侄女會提防他。

興許是早已看透了他的自私本性。

如果他不自私，又怎麽會将所有染血的事情都推到萬仞雪的頭上，以至于讓萬仞雪污穢纏身而自己卻幹幹淨淨的。

“對不起……”越想，姬千吟就越難過，頭一次像人類那樣湧出淚水，即便是長姐枉死，他也沒掉一滴眼淚，現如今卻忍不住了。

“你……哭什麽？”

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姬千吟這種早已看慣了生死，手握重權，身份尊貴的人，萬仞雪心中莫名的感動。

他誕生的時間比姬千吟要長，甚至于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活的比他更長久了，在這樣漫長而又無邊的日子中，他的性子就如山頂厚厚的雪那般孤寂而冰冷，即使把至炎石貼在他的胸口，也無法溫暖那顆堅硬寒冷的心。

但是姬千吟的出現打破了這片堅冰，姬千吟的到來讓萬仞雪一片空白的世界多了豐富的顔色，讓他感受到了生命的悸動，知道了什麽是溫暖，讓人人避之恐急的他居然也被無數人信奉、敬愛和依賴。

“感染污穢也沒關系，你身上的罪孽都有我的一半，如果世人想殺你，我也會站在你這邊，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壓制污穢，不被污穢吞噬，你可是雪山山靈，雪域的守護山神，最可怕最古老的冰雪化身啊！怎麽可能會輸給這種肮髒的存在？”姬千吟揪着萬仞雪的胸口，幾乎是吼出來的。

未免冰雪劍傷到姬千吟，萬仞雪又把冰雪劍收了回去，一收一拉之間，兩人的距離更近，幾乎能碰到彼此的鼻尖。

萬仞雪微微睜大了眼睛，總感覺自己的老朋友對于他染上了污穢這事比他還要激動。

“你是菩提樹成精，生來不染塵埃，繼續在我這裏，會不舒服吧。”萬仞雪還是不想脫離姬千吟。

察覺到萬仞雪語氣有些激動，姬千吟胡亂抹了把自己臉上挂着的眼淚，把鍾藍寫在信裏的事情告訴萬仞雪。

“其實玲兒和我說過了，污穢是可以抑制的，它隻是一種引導你堕落的誘因，真正做決定的還是你，就連玲兒都能控制住污穢，我相信你是絕對不會臣服于它的。”

“再者，就算天要亡你，看着咱們這麽多年來拯救了不知多少人性命的份上，生你養你的這片雪域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就算我們曾經做了很多錯誤的決定，也不能完完全全的抹殺掉我們曾經創下的功績。”

“阿雪，我們一起面對這次的困難。”姬千吟牽起萬仞雪的手，把自己的溫度傳遞過去。

“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喊我阿雪。”興許是被姬千吟說服，他不再糾結于己身無法祛除的污穢，近一個月以來煩躁不安的心也平靜下來。

“不叫阿雪的話，萬仞怎麽樣？”看見萬仞雪不再糾結于污穢，姬千吟也終于重新露出溫潤親切的笑容，而且相比于在外人面前的客氣，這個笑容要真誠許多。

萬仞雪動容，别扭的撇過頭去，低聲道：“随你吧。”

“那還是阿雪吧。”姬千吟嘿嘿直笑。

“快恢複靈力護持，你想讓整個雪域的人都凍死嗎？到時候誰還肯來爲我說話？”萬仞雪不知爲何的一陣心暖。

“好，我這就照辦。”姬千吟笑眯眯的。

風雪停止了肆虐，擠在一起取暖的人們聽着外頭沒有了呼嘯的風聲，悄悄的打開窗戶，拍掉厚雪，探出頭來。

冰雪消融之際，生命力頑強的雜草從牆角磚縫中冒出頭來。

“雪停了，大家，雪停了！”

眼看災難過去，萬物複蘇，衆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雪山宗的弟子們也長舒了一口氣，放下了提心吊膽的一顆心。

說是去找蘇玲其實一直待在山下的顧清塵率領着衆弟子重新踏上了那條沿路開滿了鮮花的的山路。

随着風雪停歇，一切也都塵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