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雞鳴。
又是一夜過去了。
繡橘眼見時辰已經差不多了,便蹑手蹑腳的到了裏間,繞過屏風,正待往床前湊,腳下卻忽然踩到了什麽,發出了‘咔’的一聲脆響。
“誰?!”
緊張的質問聲,立刻從紅鸾帳裏傳了出來。
“二奶奶,是我——繡橘。”
繡橘一邊急忙開口表明身份,一邊低頭仔細分辨,就見自己腳下踩着的,卻是一柄鍍銀的剪刀。
是了,這應該就是昨兒二爺進門時,二奶奶拿來偷襲用的那把。
當時自己還吓了一跳,可兩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的,不知怎的就又到了床上……
若說是二爺使了蠻力也還罷,可等到了床上,二奶奶那兩條長腿,卻分明比這剪刀張開的還快些,稍一‘點撥’,便直往那虎背熊腰上裹纏。
這前一刻還嚷着你死我活,後一刻便水乳交融,再無一絲縫隙,也難得他二人轉圜的遊刃有餘,半點不見生澀、勉強。
唰~
正想着昨晚上的事兒,那紅鸾帳就被撩起了半邊,卻是孫紹宗翻身坐起,将兩條粗壯的大腿搭在了床沿上。
繡橘忙收斂了心思,快步上前取過褲子,跪坐在腳榻上小心侍奉着。
便在此時,那床上又傳出了王熙鳳幽幽的歎息聲:“你這惡賊,壞了姑奶奶的清白……唔……”
話說到一半,卻忽地轉爲了悶哼。
繡橘詫異的擡頭去看,才發下是孫紹宗側着身子,狠狠吻上了她的朱唇。
這一吻,直如要持續天荒地老似的,等到孫紹宗抽身而退的時候,王熙鳳腦中已是一片空白,隻餘下大口喘息的本能。
而等她好容易緩過勁來,屋裏卻哪還有孫紹宗的影子?
…………
卻說孫紹宗通過地道,回到書房之後,想起昨兒晚上同王熙鳳鬥志鬥力的經過,便忍不住失笑起來。
當時他剛一進裏間,就聽到賈迎春尖叫示警,接着王熙鳳揮舞着剪刀合身撲上,滿嘴的你死我活。
有那麽一瞬間,孫紹宗還真以爲她是要拼死一搏,好自證清白呢。
不過劈手奪走剪刀,又向賈迎春張望了一眼之後,他心下頓時就跟明鏡似的——真要是想刺殺自己,又怎會絲毫不限制賈迎春的行動,讓她能夠提前示警?
若是個無知蠢婦,或許還有疏漏的可能。
但王熙鳳麽……
顯然,她這隻是爲了表明某種态度,或者是爲了增加談判的籌碼。
果不其然。
孫紹宗隻不過稍一試探,就引出了她想要約法三章的意圖。
其實看在一夜雲雨的份上,她要是提出一些适度的要求,孫紹宗肯定也不好拒絕。
然而……
這婦人顯然是被一隻耳【賈赦】養刁了嘴,竟妄圖趁機将孫紹宗納入鼓掌之中。
不過孫紹宗又豈是一介婦人,就能輕易糊弄住的?
當下順水推舟連消帶打,将甜頭吞了幹淨,卻把王熙鳳那滿盤算計,一股腦都堵在了喉嚨裏。
呃~
最後那一吻貌似……
想到方才多半是出口轉内銷了,孫紹宗心下頓時膈應的不行,忙取了牙粉、牙刷,反複折騰了能有一刻鍾。
等他洗漱整齊,從内書房裏出來,就見院趙仲基正在外面,不住往裏巴望着。
“怎麽?有事?”
“回二爺的話,大理寺天不亮就派了人來,說是請您上午務必回衙門一趟。”
讓自己務必去衙門一趟?
孫紹宗眉頭一挑,又沉吟半晌,才開口問:“趙楠昨兒是不是在衙門裏當值?立刻派車把他接回來!”
趙仲基點頭應了,卻并不急着離開,而是又從袖子裏取出份帖子,雙手奉上道:“二爺,給孫祭酒的壽禮已經備好了,這是禮單,您要不要先過目一下?”
這兩天忙着查案,他不提起來,還真差點忘了要給孫焘賀壽的事兒。
貌似太子後天也要到場來着,可不能等閑視之。
孫紹宗接過禮單,又示意趙仲基去安排馬車,盡快接趙楠回府。
等趙仲基領命離開之後,孫紹宗便徑自去了前院客廳,一面命人傳菜,一面查看那份禮單是否得當。
誰曾想這飯菜還沒端上來呢,外面忽然闖進兩個人來,其中一個正是孫紹宗派人去接的趙楠,另外一個則是師爺秦克儉。
“怎麽?”
看到秦克儉,孫紹宗立刻起身問:“衙門裏出岔子了?”
原本這次去林府查案,是該帶秦克儉一起去的,畢竟對方也是老刑名了,說不準兒就能給自己拾缺補漏。
但因爲黑帖的事兒,孫紹宗心裏總繃着一根弦,而眼下又還無法确定,林家的案子與黑帖有沒有關聯。
因此考慮再三之後,就決定讓秦克儉留守,免得真出現什麽蹊跷案子,反被那些屍餐素位的貨色給錯過了。
因此一見秦克儉找上門來,孫紹宗就以爲是衙門裏出了差池。
“倒也不算差池。
秦克儉拱了拱手,肅然道:“我趕着過來,是提醒大人暫時最好不要回衙門,免得平白損了名聲。”
損了名聲?
孫紹宗一愣,忙追問究竟,這才知道自己專注破案的時候,朝堂上又起了不小的風波。
據說是首輔賀體仁一力堅持,要暫時對後金國進行懷柔政策。
既然是要懷柔,因爲鬥毆和襲官,被關押在大理寺的兩個金國使者,自然也就隻能輕拿輕放了。
怪不得一大早就有人傳訊,讓自己上午務必會衙門一趟呢!
大周立國以來,對周邊異族一向是采取高壓政策,這破天荒頭一回懷柔,必然會引起非議。
賀首輔眼下肯定已經是衆矢之的了。
而自己若輕判兩個女真罪囚,多半也會名聲掃地……
這林齊晟死的真是時候啊!
否則自己職責所在,就算是委派别人去審,也多半要擔個連帶責任。
但現在麽……
“趙仲基!”
孫紹宗幾步搶到門前,揚聲吩咐道:“派人去衙門回話,就說本官素來仰慕林總憲的風骨,現如今林總憲遭逢不測,不管于公于私,本官都必須要一查到底!”
“至于衙門裏的瑣事,先煩請魏大人一力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