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金陵疑案上

【第三更,呃,貌似萬更打了個八折。】

按理說,既然是王仁所設的私宴,孫紹宗又是過路的武将,壓根沒有審問本地案件的權利。

那這好端端的,卻如何會升堂問案呢?

卻原來酒宴正酣之際,外面忽然有王府的下人禀報,說是有一對老夫婦在府門前跪地喊冤。

王仁一聽這話,當時便覺掃興的很。

正待吩咐下人将那夫婦二人趕散了,孫紹宗爲了名聲考慮,忙搶先打起了官腔,表示自己屬于過路官員,并不能插手本地的案件。

而那對夫婦若是真有什麽天大的冤屈,不妨去江甯縣衙或是金陵府衙告狀。

誰知那禀報的小人聽了這話,卻是苦着臉道:“這話小人也曾對他們說過,但他們卻說這案子,非是大人親自出馬,不能查個水落石出,還說……”

“還說什麽?”

“還說那橫死之人,實是孫大人的侄女!”

孫紹宗聽了這話,隻覺這夫婦二人既荒誕又可惱——去年賈迎春給他添了個‘侄子’,卻何曾有什麽侄女?

便在此時,忽見一旁的孫紹序面色驟變,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

孫紹宗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是南宗這邊的某個堂侄女,出了什麽差池?

果然,隻是稍稍用言語試探,孫紹序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這事兒還得從半年前講起。

卻說南宗二房的長女,數年前嫁給了金陵城内士紳柳家的長子,因雙方都是書香門第官宦人家,原也算是門當戶對和和美美。

誰曾想孫家的女兒嫁過去五年,依舊未能得個一兒半女。

偏就在此時,一個曾被柳公子睡過幾次的丫鬟,突然懷上了身孕。

柳家上下欣喜若狂,孫氏卻堅稱那丫鬟肚子裏的孩子,是偷人得來的孽種,最後竟逼的那丫鬟跳井自殺,落了個一屍兩命的下場。

柳家上下對此自然是憤慨不已,夫妻二人也因此起了隔閡,三不五時便要鬧上一場。

孫家比起柳家來,雖然人多勢衆,但這事兒到底是孫氏不占理,因而也沒好意思爲女兒出頭。

原本就指望着時日久了,能抹平兩人之間的隔閡,到時候若還生不出孩子,大不了由孫氏出面,幫柳公子納兩房侍妾就是了。

誰知就在兩個月前,孫氏卻突然死于非命!

初時那柳公子還意圖遮掩真相,孫家七郎八虎的打上門去,才揭露出孫氏是被人先殲後殺的。

後來縣衙一番查訪,确認事發前後,隻有這柳公子在後院堂屋裏,而且又曾喝的酩酊大醉,因而便判斷是柳公子酒後同妻子起了争執,憤而殲殺了孫氏。

柳公子一開始極力否認,後來受刑不過,才承認自己當時喝的爛醉,并不記得究竟做過些什麽。

于是這案子就此蓋棺定論,柳公子被判了個秋後問斬。

但柳公子的父母,卻不肯就此罷休,四下裏喊冤不止,非說兒子是做了真兇的替罪羊。

聽到這裏,孫紹宗不由發問道:“他們爲兒子喊冤,可有什麽證據?”

“這……”

孫紹序稍一遲疑,還是實話實說道:“根據那柳長風所言,二姐兒夫妻當時已然緩和了許多,他家的下人也都這般說——不過那小畜生當時喝的爛醉,說不定又想起了當初的惱恨,所以失手殺了二姐兒。”

也就是說,柳家其實并沒有确鑿的證據,能洗脫柳公子的罪名。

眼下可沒有測試DNA的手段,而孫氏又已經死了兩個月之久,按照時下的天氣,屍首怕是早已腐爛……

總之這個案子想要查清楚,怕是要費一番功夫才成。

而自己這次路過金陵,雖說早就決定要在南宗潘恒兩三日,卻也不可能耽擱太久。

心下正遲疑之際,方才還嚷着要趕走柳長風夫婦的王仁,卻連道這案子既然涉及孫家晚輩,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

單憑這厮的嘴臉,就知道他其實就是想瞧個熱鬧罷了。

因而孫紹宗壓根也沒理會他,隻是鄭重的向孫紹序探問道:“卻不知三哥是怎麽想的?”

如果南宗這邊兒,已經認定了柳公子就是殺人兇手,孫紹宗再鬧着要去查個究竟,可就真是裏外不是人了。

孫紹序爲此左右爲難了許久,終于還是咬牙道:“若是十三弟能親自徹查此案,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查出的确是那小畜生所爲,也好讓柳家心服口服;若真是别人犯下的案子,也好讓二姐兒沉冤得雪!”

啧~

既然孫紹序這般說了,怕也隻能盡力查明真相了。

孫紹宗打定了主意,原是想帶着柳長風夫婦,去縣衙請李知縣重審此案,自己再以死者家屬的身份來個列席旁聽。

誰知王仁卻攔着不讓,非命人去把李知縣,連同仵作、差役請到自家,讓孫紹宗當場問個究竟。

說白了,這厮就是懶得走動。

既是王仁主動出面攬下這差事,孫紹宗也便沒有刻意推辭,因而這才有了要在大廳裏升堂問案一說。

要說王家在這金陵城,當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不過半個時辰,本案的一應經手人等,物證、人證、卷宗,連同案犯柳毅青本人,便基本在王府前廳湊齊了。

爲首的,自然是江甯知縣李牟。

這位李知縣進門之後,眼見孫紹宗等人還圍坐在餐桌前,連上前見禮都沒敢,就在管家身旁默然垂首侍立着。

王仁更是懶得多看他一眼,問清楚還有幾個人沒到,便一疊聲的招呼孫紹宗喝酒吃菜。

孫紹宗雖不似王仁那般托大,隻是以他如今的位分,面對個小小的七品縣令在,自也不會搞什麽折節相交。

因而隻是稍稍偏轉身子,正對着那李知縣,打着官腔問:“貴縣可知王衙内與本官請你過來,究竟是爲了什麽?”

“知道、知道!”

那李知縣忙趨前幾步,躬身賠笑道:“卑職斷案不嚴,多有疏漏之處,還請上官不吝賜教。”

說着,從師爺手裏取過卷宗,雙手捧到了孫紹宗面前:“這是孫小娘子遇害一案的卷宗,請上官過目。”

孫紹宗卻不急着接在手裏,壓着嗓子道:“原本你們江甯縣的案子,本官是不該過問的,然而被害人是本官家中的晚輩,案情又似有不明之處……”

“卑職明白、卑職明白!”

那李知縣忙道:“其實卑職也覺得此案似有不妥,聽聞上官恰巧過境,才想着請您明斷一二,還請上官千萬莫要推辭。”

“好吧,既如此,我便僭越一回。”

孫紹宗歎了口氣,這才将那卷宗接在了手裏——雖說身爲苦主,過問此案也是常理,但能多上些保險總是好的。

将那卷宗大緻掃了一遍,發現這李牟問案,倒也還算細緻,至少案發前後發生的事情,記錄的十分詳盡。

案發時是六月初七,一個細雨飄零的傍晚。

柳府的兩個大丫鬟——書萱、慕琴,因有事要向孫氏禀報,結伴到了後院堂屋。

結果卻并未發現孫氏的蹤影,兩人正待去别處尋找,外出赴宴的柳毅青,便醉醺醺的回到了家中。

兩個丫鬟将柳毅青扶進卧室休息之後,想起不久前才投井自盡的夏怡,便匆忙離開了堂屋。

這之後兩人又在後院找了一刻鍾左右,卻仍是沒能撞見孫氏。

因擔心柳毅青那裏沒人照應,再鬧出什麽不是來,于是兩人便又匆匆趕回了堂屋。

誰知一進卧室,就發現孫氏赤裸着身子,被人用幾條絲巾綁在了屏風上,胸口還有幾個猙獰的傷口,血水更是流了一地。

當時兩人就拼命尖叫起來,繼而驚醒了手握燭台的柳毅青。

這之後,仵作又在孫氏私處,發現了交合過的痕迹,以及已經凝固的米青液,并确定損失胸前的傷口,就是那柄燭台造成的。

看到這裏,似乎已經是證據确鑿了。

但這案子還是存了不少疑點。

首先是柳毅青身上,除了攥着燭台的手上沾了些血,其餘部位并未查出血迹。

其次是在孫氏指縫裏,發現了些皮膚碎屑,但柳毅青身上卻并無任何傷口。

三來麽,就是夫妻二人的感情問題了。

根據府上的傭人表示,兩夫妻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冰釋前嫌了——據說和解的契機,是因爲孫氏通過娘家,買到了一副顔真卿的真迹,并允諾年底之前會爲柳毅青納妾。

唉!

可惜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否則親自勘察一下現場,應該能解開許多疑惑,又或者發現更多的疑點。

眼下麽……

也隻能先把這份卷宗細讀幾遍,再向當事人了解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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