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鍾聲接連響過三輪,兄弟二人在書房裏面面相觑,好半晌孫紹祖才狐疑道:“好像是二十七聲?”
的确是二十七聲沒錯。
大周制,景陽鍾七聲一輪,宣告早朝正式開始;十六聲一輪,則是遇到緊急情況,召集文武百官入宮議事。
至于二十七聲一輪和三十六聲一輪,則預兆着帝後去世的國喪,若無特殊情況,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要服缟素前往宮中吊孝。
皇帝和太上皇駕崩都是三十六聲,眼下既是二十七聲,自然和廣德帝父子無關。
應該是太後、皇後、太子【成年】之中,有人突然辭世。
呃~
皇帝的生母若是去世,應該也在二十七聲國喪之列。
“應該不會是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
孫紹宗沉吟道:“就不知是皇太後,還是太妃哪裏……”
說到這裏,他與孫紹祖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忐忑不安。
這兩人一個是陪伴太上皇六十載的結發妻子,一個是當今皇帝的生母,若是病入膏肓而死,倒也還沒什麽。
可眼下突然不明不白的暴斃……
說不定恐怕朝堂内外,又要掀起一場滔天巨浪了!
“走吧。”
孫紹祖當機立斷道:“你先去換一身衣裳,我讓趙仲基去街上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确定,到底是哪個貴人去了。”
正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眼下也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孫紹宗憂心忡忡的回到了家中,阮蓉已經向香菱問明白鍾聲代表的意思,因而早就準備好了素色的衣裳。
匆匆換罷,孫紹宗又折返回了前院,卻見那二門廊下,大哥正同趙仲基說着什麽。
“如何?”
他忙緊趕了幾步,上前問道:“可曾打聽清楚,究竟是宮中哪位貴人去了?”
便宜大哥一臉的古怪,沖趙仲基揚了揚下巴,趙仲基忙應道:“回二爺的話,并非是宮中的貴人……”
“什麽?!”
孫紹宗大驚:“難道是太子殿下出事了?!”
這不應該,前兩天太子還好的,眼下又在重重保護之中,按理說不過應該會出什麽意外……
“也不是太子。”
趙仲基搖頭道:“聽說是義忠親王死了。”
義……
義忠親王死了?!
孫紹宗像是突然挨了一悶棍,雲裏霧裏的恍惚着,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義忠親王就無時無刻不在昭示着存在感,先是逼迫原主遠走他鄉,繼而又漸漸暴露了穿越者前輩的身份。
再加上他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朋黨,孫紹宗可一直是把他當作BOSS看待的!
尤其是前兩天去王府之後,義忠親王那種種詭異的表現,更是讓孫紹宗暗驚不已,俨然将他的危險程度,提升到了終極BOSS的程度。
可誰曾想到,才過去短短幾天的功夫,這位終極BOSS就直接領便當了!
恍惚了半晌,他才想起了不對勁兒的地方,皺眉狐疑道:“義忠親王就算真的死了,也算不得是國喪吧?”
“聽說是太上皇的意思,讓比照着太子的規格治喪。”
這就更奇怪了!
如此處置義忠親王的身後事,豈不會給某些人一種錯覺,以爲太上皇真正屬意要傳位的人,其實是義忠親王。
這等事關名位正統的事兒,廣德帝怎麽可能同意?!
莫名其妙的琢磨了半晌,依舊不得要領,孫紹宗隻得繼續追問道:“那你可曾打聽到,義忠親王是怎麽死的?”
“聽說是服用道家丹方不得法,結果毒發身亡了。”
依着那天義忠親王神神叨叨的表現,倒真有幾分尋仙問道的癡人模樣。
可自從鬧出熱氣球事件之後,王府就開始進出口設限,藥物鉛汞什麽的,更是禁忌中的禁忌,就算義忠親王想要服用丹藥自盡,也壓根沒有機會。
總之,這事裏裏外外都透着蹊跷!
“二郎,現在想什麽也沒用,先到了宮裏看看情況再說吧。”
這時便宜大哥招呼了一聲,當先向着馬廄行去。
孫紹宗見狀,也忙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無話。
到了午門前,那廣場上已然站了不少官員,正三三兩兩的議論着什麽,孫紹宗支着耳朵聽了半晌,卻發現衆人不是讨論公務,就是說些家中瑣事,沒一個敢議論當下的國喪。
也是。
能做到五品官兒的,又怎麽會不明白趨吉避兇的道理?
恐怕也隻有那些勳貴二世祖,才會頭腦發昏拎不清狀況。
想到這裏,孫紹宗不由伸長了脖子往前排掃量着,想找出四王八公中的人物,湊過去聽聽看,有沒有什麽内幕消息。
誰知還沒等他看清楚,斜下裏忽有一人湊上來問道:“孫千戶,你可曾瞧見咱們鎮府大人了?”
卻原來是掌刑千戶陳行之,副千戶趙嘉義等人尋了過來。
孫紹宗見狀,也隻得放棄了原本的打算,迎上前小聲道:“我也是剛到——說不準鎮撫大人還未曾趕過來呢。”
陳行之等人互相使着眼色,面上卻都透出些凝重之色。
這又是怎麽了?
孫紹宗正莫名其妙間,就聽趙嘉義小聲道:“鎮撫大人昨天天不亮,就奉旨進宮去了,我等聽說您昨兒也在宮裏,還當是在一處呢。”
陸輝昨天天不亮就進宮了?
這孫紹宗倒是頭一回聽說。
他心下暗自琢磨着,陸輝奉旨進宮會不會和義忠親王的死,有什麽直接或者間接的關系,口中卻道:“我昨兒上午就出宮了,倒是沒撞見鎮撫大人。”
趙嘉義聽了這話,又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估摸着也是在懷疑,陸輝卷入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國喪之中。
衆人正在這裏大眼瞪小眼,忽聽有人尖聲呵斥道:“北鎮撫司的人到了沒?怎得也不知道敦促諸位大人,在午門前列好隊伍?!”
這喊話之人赫然正是戴權。
而他這話明着是呵斥自己的手下,實際上卻是講給文武百官聽的,因此衆人忙都依照官職大小,在那午門前整齊排列起來。
至于孫紹宗等人,因有戴權那話在前面,自然要裝模作樣的,在旁邊維持秩序。
因頂着從四品的官銜,孫紹宗負責的自然是最前排。
剛同薛蟠的嶽父王尚書打了聲招呼,一個小太監便悄沒聲的到了身邊,壓着嗓子傳話道:“孫大人,戴公公讓您過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