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宗心下登時大喜,雖說憑借這倒黴名字,就能笃定這藥中必有貓膩,可一夜無功而返,又有忠順王在旁虎視眈眈,要說他心裏絲毫沒有壓力,那絕對是在胡吹大氣。
隻是等孫紹宗興沖沖奔到了近前,卻又不禁大失所望。
那死囚吐血是吐血了,可卻不是因爲中毒,而是被螃蟹殼劃破了舌頭……
而且傷的也不怎麽嚴重,用茶水漱了口,血很快就止住了。
這可真是白歡喜了一場。
孫紹宗無語的瞧着那死囚,見他在内衛的催促下重新胡吃海塞,卻再也不敢碰觸那盤螃蟹,就吩咐太監把那盤螃蟹,端給了另外一個死囚。
不過隔壁的死囚對這東西也不怎麽感冒,隻硬着頭皮啃了兩隻,就徹底無視了它。
不過也難怪,這種螃蟹是當今北方常見的淡水蟹,俗稱爲黑頭将軍——穿越之前孫紹宗從未見過,想來是早就絕種了。
之所以喚做黑頭将軍,一是因爲這玩意兒煮熟之後,不似别的螃蟹通體發紅,而是黃鉗黑身;二來是因爲它殼厚、刺多,在淡水蟹中基本屬于最難搞的存在。
再加上這東西體積不大,裏面的肉少的可憐,出水後又極其容易死亡變質,所以民間百姓很少食用這東西。
但這黑頭将軍的味道,其實還蠻不錯的,單論鮮嫩可口的程度,什麽陽澄湖大閘蟹之類的,恐怕都要膛乎其後。
也正因此,這黑頭将軍反倒成了富貴人家飯桌上的常客。
反正又不用自己動手,再麻煩也是傭人們爲難,還能因此彰顯自己的地位與身份,簡直可說是一舉兩得。
像孫紹宗吃這東西的時候,就至少有三四個仆婦在旁邊負責剝殼,否則那點兒肉連嘗鮮都不夠——這東西得趁熱來,提前剝出來就不好吃了。
眼下正是秋高蟹肥之際,這東西會出現在皇家禦宴之中,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反正皇帝身邊也不會缺人剝……
等等!
想到這裏,孫紹宗心下忽然一動,忙讓陳半夏喊喊來在殿中假寐的秦明,打聽道:“秦老哥,你當初試藥時,可是也安排派了監工在旁邊盯着?”
“那是自然。”
秦明原本還以爲出了什麽意外呢,聽說是問這事兒,頓時精氣神一洩,打着哈欠道:“沒有監工的話,且不說會不會有疏漏,這些死囚可都是殺人越貨的主兒,誰敢讓他們自己獨處?”
這就對了!
若是沒有監工催促,喜歡這一口的死囚,說不定還會小心翼翼的剝幾個吃。
可這一個勁兒的有人在身後催促,又沒規定必須吃光這難搞的東西,死囚們自然是淺藏辄止。
而這樣一來,死囚們進餐時攝入的份量,比正常人食用這東西時,可就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要知道這東西是出了名的肉少,三五隻擱在一起都不夠塞牙縫的,即便是随手夾幾筷子,起碼也得十隻起步。
而螃蟹這東西,又是‘食材相克’譜上的常客,尤其這黑頭将軍煮熟之後與衆不同,誰知道其中有沒有什麽特别之處?
或許正是這些細節,讓‘豹胎易筋丸’成功的蒙混過了藥檢。
“食性相克是有的。”
不過聽了孫紹宗這番話,秦明卻是大搖其頭:“可也要拿這東西當主食吃才成,而且就算食性相克,也不過是腹瀉罷了——再者說,忠順王也常吃這東西,大半年也沒見王爺有什麽不妥之處。”
“王爺不是沒用過檀香麽?”
孫紹宗順手一指那香爐:“或許這三者之間,能混雜出什麽效果來!”
“這……”
秦明皺起了眉頭,半晌放忖量着道:“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隻要有一絲可能就足夠去嘗試了!
因而孫紹宗再不多言,喊來内衛們一起動手,幫那死囚剝了足足二十幾隻黑頭将軍。
然後,便是漫長的煎熬與等待……
半個時辰後。
“吸、再吸!”
伴随着小太監抑揚頓挫的口令,就見兩個死囚圍着香爐吞雲吐霧、涕淚橫流,遠看似是在修仙,近看卻又像是在抽大煙。
眼見檀香和香料已經燒了近半,孫紹宗忍不住催促道:“好了,趕緊拿茶給他們潤潤嗓子,然後上床試藥!”
兩個死囚如聞天籁,囫囵吞棗的喝了茶水、嚼了茶葉,便在衆人的簇擁下進到了殿裏。
四隻大床依舊擺在殿中,私娼們也仍舊在床上候着,卻再沒有精氣神,從床上下來拉客了。
倒不是累的,主要是習慣了晝伏夜出,上午向來是她們睡回籠覺的時候,勉強能有個回應就算是不錯了,不是被人催逼着,哪有心思過來拉客?
好在兩個死囚經過昨兒的錘煉之後,早放飛了自己的羞恥心,一進門就把自己剝了個精光,在那環肥燕瘦裏尋了個可心的,上去就歸根到底、直搗黃龍!
卻說這年頭的照明設備,畢竟是效果有限,即便昨晚上點了幾十隻蠟燭,又哪及得上這青天白日來的高清無碼?
眼見戰況漸酣,那些磨洋工的小太監也都被調動了情緒,紛紛建言獻策,将這熱火朝天的場面,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而也就在這當口……
一個負責近距離觀察的太醫,忽然大聲嚷了起來:“秦院正,您過來看看,這人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兒!”
秦明聞言自然不敢怠慢,忙和孫紹宗、陳半夏一起上前觀瞧。
卻見那床上死囚慌張之餘,又帶了些茫然之色,顯然并未覺得自己有什麽古怪之處。
就連一旁不斷給予技術支持的小太監,也都是莫名其妙的緊。
不過上前觀瞧的三人中,兩個是當世的名醫聖手,另一個也能兼職當法醫用,自然很快便發現了這死囚的不妥之處。
“把昨兒的記錄拿來。”
秦明把手一招,那太醫立刻從藥箱裏,将這死囚的檔案取出,雙手奉上。
“給我!”
孫紹宗搶先劈手奪過,一目十行的掃着,很快便在第二頁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昨兒晚上的體貌特征描述。
他興奮的點指着那記錄道:“雖然記錄的不是很詳細,但昨天他脖子和額頭上的青筋血管,應該遠不如這回膨脹!”
“脈搏也不對!”
陳半夏在一旁伸着脖子瞧了半天,也補充道:“太快、也太激烈了些。”
秦明做出了最後的總結:“再這樣繼續下去,他有很大概率會中馬上風!”
那死囚聽了這三連擊,又聞得‘馬上風’三字,當即吓的面如土色,哪還敢沾染女人的身子?
哆哆嗦嗦的就往床下出溜兒,滿口的‘大人饒命’。
“把他綁在床上!”
孫紹宗卻哪容他臨陣退縮?
再說了,這厮本就是窮兇極惡之徒,壓根也不值得同情。
因而當即一聲令下,幾個内衛如狼似虎的,便将這厮摁在了床上。
不過光他自己,這事兒也是不成的。
因此孫紹宗又頒下了重賞:“誰能讓他洩身,本官便賞她紋銀百兩,并準其脫罪從良!”
隻這一句話,十個私娼頓時都激動起來,前仆後繼的沖上來,在那死囚身上疊起了羅漢——若非内衛們及時出面幹預,估計不等馬上風,那死囚就先被她們給悶死了。
眼見這邊如火如荼,孫紹宗也沒幹等着,又吩咐人去通知禦膳房,再煮上百八十隻黑頭将軍送過來,也好驗證這事兒到底是不是孤例。
“他沒氣了、他沒氣兒了!”
剛把差事交代下去,就聽那拔得頭籌的私娼,興高采烈的叫道:“哈哈哈,他沒氣兒了!”
可算是搞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