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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不太成熟的推斷

卻說順天府衆人聽到此處,已然個個都沉下臉來。

這和尚們要推掉太上皇的福壽會,固然有體諒了癡的意思,但更多的,卻是在借機宣洩對順天府的不滿。

若在平時,他們或許未必能如願以償。

可眼下太上皇正因‘家務事兒’,而憋了一肚子的邪火,若順勢降下雷霆之怒,刑名司裏有一個算一個,怕是都讨不了什麽好!

當然,孫紹宗或許是個例外,畢竟他剛從太子府出來,再怎麽說這事兒也怪不到他頭上。

但孫紹宗身爲刑名司的主官,此時又怎麽可能置身事外、獨善其身?

于是他毫不猶豫的越衆而出,先用冷森森的目光,迫使衆僧爲之一靜,又肅然道:“如今因太子一案,陛下與太上皇夙夜難安、朝野更是爲之動蕩——法元寺向來多蒙皇室庇護,如今你等不思爲太子祈福,卻反要攪了太上皇的福壽法會,究竟是何居心?!”

原本衆僧是想借太上皇的名頭,好向順天府施壓,誰成想孫紹宗竟倒打一耙。

當下便有個僧人不忿道:“我等自然不願壞了太上皇的法會,怎奈查了半個月,僧衆越死越多,順天府卻到現在也沒個說法……”

“哼!”

孫紹宗嗤鼻一聲,打斷了那人的指責,目光如電的環視了一圈,又冷笑道:“本官當日曾下令,暫時收押戒嗔等五人,直到查清楚戒賢身死的真相爲止!”

“然而本官前腳奉旨,去太子府協查欽命大案,你們就到順天府吵鬧,硬是把戒嗔等人保了出來——也正因此,那兇手才得以繼續逞兇,如今你們半點不肯反思自己的行徑,反倒要把這罪名扣在本官頭上不成?!”

“再者說,本官是今日才重新接手此案,前面‘半個月’如何,又與本官有什麽相幹?!”

這番話,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反駁,但孫紹宗的氣勢卻足以彌補那些疏失之處,令得在場衆僧期期艾艾,半晌也沒句整話回應。

“阿彌陀佛。”

就在此時,那了癡和尚忽然口宣佛号,顫巍巍的擡起了頭,那皺巴巴的眼簾一垂,擠出兩顆豆大的淚珠來,喃喃自語道:“想不到、想不到你我師徒三十餘載,今日卻……唉~!”

他仰頭長歎一聲,勉強挺直身子道:“萬幸如今孫大人親自莅臨,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個水落石出,還戒念一個公道。”

說着,他雙掌合十一禮,鄭重其事的道:“孫大人,一切就拜托你了!”

這老和尚‘醒’的還真是恰到好處!

以孫紹宗的眼力,也難以分辨他方才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因此隻能順勢還了一禮:“禅師不必多禮,這本就是孫某分内之事,孫某必定竭盡所能,盡快将那兇手緝拿歸案!”

了癡聞言連道了幾聲‘好’,又勒令寺内衆弟子大開方便之門,助孫紹宗早日破案,使戒念等人沉冤昭雪。

一衆弟子都有些尴尬,卻也不好把方才的事情當面禀報,隻得先悶頭應了下來。

而孫紹宗自然也不會客氣,一面命人暫時封鎖了功德林,不許任何人随意靠近,尤其是案發現場附近,更是要晝夜有人蹲守。一面又拿着雞毛當令箭,趁此機會在寺内上下好一番查訪。

當然,除了戒念臨死前的行止之外,‘梵嫂’一事,也要同時展開調查。

不過對于‘梵嫂’一事,寺中僧人都忌諱非常,除了那盡人皆知的‘謠言’,就再沒查出什麽新鮮事兒了。

倒是戒念的某個弟子,提供了一條不知是有用,還是沒用的信息。

“一封信?”

“是的,那天輪到小僧給師父挑洗澡水,到門口就見師父有些慌亂的向外張望着,我正覺得納悶,忽然發現那門口放着一封書信。”

“我提醒師父之後,師父似乎很緊張的樣子,把我哄到了外面,又反鎖了房門……”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十……十四,就是戒明世叔臨死的那天傍晚!”

也就是說,戒明臨死的那天傍晚,戒念忽然收到了一封神秘的書信,而且他似乎對那封信以及送信人有些忌憚的樣子。

孫紹宗一面琢磨着這件事,和整個案子的關聯,一面命人在戒念房中,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希圖能翻出那封信來,解開這個謎題。

然而這希望卻落空了。

戒念屋裏的确存有幾封書信,但日期最近的也是五月底寄來的,不太可能跟本案有什麽關系。

一直到酉時【下午五點】前後。

順天府衆人才又重新聚集在一處,開始分析最新掌握的信息與線索。

這方面,可就是仇雲飛的弱項了,他瞧着桌上那數萬字的口供、證詞,愁眉苦臉的道:“這麽些人的口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說,亂糟糟的也沒個先後順序,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理出頭緒來?”

衛若蘭和祁師爺雖然沒有開口抱怨,卻也是一臉的凝重。

這時就聽孫紹宗道:“其實看過這些供詞之後,我倒是有個不太成熟的推測。”

衆人精神就是一振,祁師爺更是連忙拱手,請孫紹宗趕緊發表高論。

“首先是戒明。”

“戒賢、戒持、戒念三人,都與‘梵嫂’一事有關,唯獨這戒明并沒有牽扯其中。”

“而他的死狀,也是四名死者中最奇怪的一個。”

“也正因此,那戒嗔才堅持認定是妖孽作祟,準備報複當日到過軟禁所的五名僧人。”

“這當然純屬是無稽之談。”

“不過……”

“兇手殺害戒明,會不會是出于另外的理由呢?譬如說,他威脅到了兇手!”

“威脅到了兇手?”

祁師爺聽到這裏,蹙着眉頭若有所思的道:“大人是認爲,他有可能已經察覺出了兇手的真正身份?”

“不!”

孫紹宗卻是果斷了搖頭道:“我是在懷疑,戒明其實是兇手的同黨!”

“什麽?!”

衆人都是一愣,愕然道:“這怎麽可能?他若是兇手的同黨,又怎麽會被釘死在法元寺門口?!”

祁師爺更是進一步質疑道:“大人這番推斷的依據又是什麽?總不會是憑空想出來的吧?”

“依據麽……”

孫紹宗兩手一攤:“我其實隻是做了個二選一罷了,如果兇手就在僅存的戒嗔、戒休之間,我更傾向于戒休是兇手。”

“畢竟從所有收集到的資料看來,戒嗔和戒念之間的關系,隻能用險惡來形容——如果是戒嗔私下裏邀約,以戒念素來小心謹慎的性格,怕是不會輕易孤身犯險。”

“反之,如果是已經‘洗脫了嫌疑’的戒休,戒念對其的戒心,就不會有那麽重了——隻要戒休有合适的誘餌,應該就能将其騙到功德林中行兇。”

“而戒休若是兇手的話,戒持的死,就有些難以解釋了,畢竟他當時正被三名僧人看守着,完全沒有作案的時機。”

“可若是他并非唯一的兇手呢?”

“如果他還有另外一名同黨呢?!”

“戒休、戒明兩人身爲總角之交,又一起在法元寺裏出家十餘年之久,關系自不是常人可比——若戒休就是主犯,想要找人同謀的話,戒明自然是不二之選!”

“我做出以上推斷之後,又重點盤問了這兩人平日裏的脾性。”

“戒休最擅随機應變,卻又愛鑽牛角尖,而且平日很有些嫉惡如仇。”

“戒明頭腦相對簡單,沖動起來不顧後果,事後卻又往往會懊惱悔恨,做出與當時相反的選擇。”

“兩人相處時,一直都是以戒休爲主,戒明對其唯命是從。

“根據兩個人脾氣、秉性、關系,我又做出了如下的推斷。”

“首先戒休和尚不知什麽原因——甭管是替天行道,還是想清理門戶,總之是對戒賢等人萌生了殺意,而且還将戒明拖下了水。”

“在日食那日,他或許就已經設定了計劃,要在戒明的協助下,伺機下手殺掉戒賢。”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中途竟然出現日食,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于是戒休幹脆在黑暗中殺掉了戒賢。”

“此後,他故意與人口角犯了嗔戒,借以制造不在場證據,讓戒明殺掉了戒持。”

“按照這種邏輯繼續推論,接下來就該讓戒明制造不在場證明,然後由戒持動手殺害戒念了。”

“然而此時戒明的老毛病卻犯了,他後悔參加了這場殺人遊戲,想要退出,甚至有可能想要自首!”

“偏偏此時戒休已是騎虎難下,又一貫是個愛鑽牛角尖的主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戒明騙到寺外,趁機殺害了他!”

“戒明或許是沒想到戒休會對自己下手,一時給驚呆了——又或是因爲其它的原因,所以并未來得及做出反抗。”

“至于戒持爲什麽要弄的那麽麻煩,用鐵釺把戒明釘死在地上,這一點我暫時還沒有想明白。”

“總之,戒持今天又用了某種伎倆,哄騙戒念到了功德林裏,然後用某種方法殺掉了他,意圖僞造出狗妖殺人的假象。”

聽完孫紹宗這一番長篇闊論,衆人默然了咀嚼許久,祁師爺才頭一個點頭道:“孫大人這番推斷,的确能夠說得通,隻是……”

他說到這裏有些猶豫,似乎不好意思指出孫紹宗的疏漏處。

孫紹宗立刻主動接口,苦笑道:“隻是推斷畢竟隻是推斷,還少了最重要的關鍵性證據——因此即便邏輯再怎麽說的通,也難以憑此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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