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孫紹宗率衆人離開戒明的禅房,又繞到了第二排房舍前,雖然同樣是雙人間,但這裏的環境,無疑又比第三排要強出一籌。
看來階級這東西,果然是無處不在。
等到了戒持的禅房外,就見戒律院首座戒嗔、知客僧戒休,都已經在那門前等候多時。
見到是孫紹宗帶隊趕到,戒嗔的臉色登時又陰沉了幾分,那戒休卻是慌忙迎了上來,躬身探問道:“敢問諸位大人,可是已經查出害死戒明的兇手了?!”
這話問的祁師爺和衛若蘭都有些尴尬,倒是仇雲飛在一旁理直氣壯的道:“真兇那有那麽容易查出來?!不過你放心,今兒我家治中大人親自出馬,隻片刻功夫就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真相大白了!”
“查出了重要線索?!”
戒休驚喜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雙掌合十口誦佛号道:“阿彌陀佛,戒明泉下有知……”
不等他說完,孫紹宗忽然發問道:“你最後一次見到戒明,是在什麽時候?”
戒休被問的一愣,保持着雙掌合十的姿勢,好半晌才答道:“七月十四的早上,貧僧和戒明師弟在做早課時曾見過一面,這之後……”
他搖了搖頭,一臉失落的道:“這之後,再見他時,他已經被釘死在山門前了。”
“那你見到他時,他當時的情緒如何?是較前幾日更爲惶恐,還是……”
“情緒?”
戒休努力的回憶了一下,又搖頭道:“因我們也沒說幾句話就分開了,實在看不出他是不是比以前更惶恐不安。”
這番話倒是挑不出什麽纰漏,看來也隻有暗中調查一番,才能确定他說的是不是實話了。
孫紹宗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眼見趙無畏檢查完封條,已經将房門推開了,便揚聲招呼道:“戒嗔大師,勞煩你跟本官進去講一講,當初發現屍體時的情況。”
第一發現人,其實是與戒持同屋的戒逸,他當晚受命領着兩個小和尚,看守犯了嗔戒的戒休和尚,所以直到天色将亮未亮的時候,才回禅房爲早課做準備。
而戒逸到西跨院門口的時候,正趕上戒嗔領着徒弟過來開鎖,于是三人便結伴而行——所以在戒逸發現屍體,吓的放聲尖叫之後,戒嗔師徒立刻就趕到了現場。
因此孫紹宗讓戒嗔來講解發現屍體時的情況,也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隻是戒嗔沉着臉跟進到屋裏,卻聽孫紹宗一邊四下裏勘探着,一邊随口問道:“根據本官掌握的情況,戒休七月十四與人口角,隻是因爲在食堂與人不小心碰撞所緻——莫非他平日裏,就是這樣的脾氣秉性?”
“這……”
戒嗔略一遲疑,搖頭道:“貧僧是戒律院首座,對知客院的情況不是太熟悉。”
“那你暗中調查了許久,有沒有發現有關于戒賢‘逼良爲娼’的消息,究竟是什麽人傳出來的?”
“這……”
戒嗔還是有些遲疑,半晌仍是搖頭道:“貧僧并未查明究竟是何人散播的消息,隻是大約查出,那消息最早是從知客院内部傳出來的。”
“那死在這裏的這戒持,可曾參與‘梵嫂’一事?”
“有的!”
這次戒嗔終于笃定了一回:“本來貧僧已經查出,那戒持在戒賢慫恿下,與一名有夫之婦勾搭成奸,正準備設法拿住真憑實據,誰知戒賢和戒持竟先後身死,這線索自然也就斷了。”
不過随即他又蹙眉道:“但根據貧僧查到内情,戒明卻并未參與此事,因此……因此那兇手,或許并非爲了此事而殺人。”
這是在拐彎抹角給自己辯解呢?
還是發自肺腑……
“除了戒持之外,還有幾人牽涉到此事之中?”
“約有四五人左右,皆是知客院裏有實權的——不過戒賢出事之後,他們便與那些婦人斷了往來,貧僧自然也拿不到什麽真憑實據。”
看來還是個窩案。
不過這也正常的緊,知客院的責任本來就是迎來送往,最是和滾滾紅塵密不可分,因此知客僧們堕落的幾率,自然比别的僧人要多些。
更何況知客院首座戒念和尚,自身也未必幹淨,這上梁不正下梁歪,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孫紹宗正一邊勘查現場,一邊思索案情,那戒嗔和尚被問了這幾句,卻有些按捺不住性子,沉聲道:“其實大人問的再多,恐怕也是白費力氣!”
孫紹宗停下腳步,詫異的挑眉道:“此話怎講?”
戒嗔毫不猶豫的道:“以貧僧之見,此案分明就是那妖孽陰魂不散,想要殺了我等洩憤!再說我等明明都有旁證,根本不可能是殺害戒賢三人的真兇,幾位大人如此苦苦癡纏我等,豈不是謬之大矣?!”
得~
還以爲他能說出什麽有用的呢,感情又是妖孽害人那一套!
孫紹宗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實在是懶得再理睬他,于是揚聲吩咐道:“趙捕頭,去把知客院首座戒念找來,就說本官有些問題想要向他打聽一下。”
眼見孫紹宗仍是執迷不悟,戒嗔不由冷哼一聲,黑着臉側頭望向窗外,顯然也不願意再與孫紹宗多費口舌。
而趙無畏答應一聲,正準備招呼手下去請戒念和尚過來,忽聽外面有人驚慌失措的叫道:“官爺、官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戒念師伯被……被野狗咬死了!”
隻這一聲,禅房内外頓時嘩然,孫紹宗更幾步搶了出來,一把扯住那通風報訊的小和尚,疾言厲色的問道:“戒念如今人在哪裏?你怎麽知道他是被野狗咬死的?!”
“在……在後山的功德林附近!小僧親眼看見戒念師伯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脖子上都是血,還有幾條野狗圍着他的屍首争搶!指定……指定是被那幾條野狗給咬死的!”
“阿彌陀佛!”
這時戒嗔也跟了出來,口誦佛号道:“看來貧僧猜的沒錯,這果然是天狗所化的妖孽作祟!”
妖孽作祟?
孫紹宗心下冷一聲,将那報信的小和尚輕輕推開,吩咐道:“走吧,帶本官去瞧瞧,這天狗到底生的什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