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既然已經來了,見總還是要見一下的。
故而孫紹宗便吩咐門子,去把人領到了刑名司中。
不多時,就見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跟着門子進來,沖孫紹宗拱手道:“小生見過孫大人。”
隻是孫紹宗一見這人,卻不禁皺起了眉頭,擡手揮退了門子,便狐疑的問了句:“尤姑娘今日,莫非也是閑逛至此?”
卻原來這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不是别個,正是有日曾在街上巧遇過的尤三姐!
上次還能說是巧遇,可這次她又女伴男裝找上門來,卻又是爲了什麽?
難道是這小妞相中了自己,想要兜搭……
噗通~
剛想到這裏,就見尤三姐屈膝跪倒,雙目含淚道:“大人!小女子眼下實是走投無路,所以隻好厚顔前來求助大人了!”
這又是怎麽話說的?
孫紹宗皺眉道:“你既是甯國府的親戚,遇到難處也該去他們府上求助,因何放着親戚不求,卻求到了本官頭上了?”
“孫大人!”
尤三姐淚眼婆娑擡起頭,悲聲道:“那賈珍父子何曾将我和姐姐,當成過什麽正經親戚?如今他們是日夜相逼,恨不能将我與姐姐亵玩于鼓掌之中!”
說着,她又叩首泣拜道:“實不相瞞,小女子今日冒昧上門,就是爲了求大人出面,從這父子二人口中,護住我與姐姐的清白之軀!”
清白之軀?
孫紹宗無聲的咧了咧嘴,随即卻是正色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本官就一定能管得了此事?”
“大人素有青天之稱,剛正不阿天下知名!”
尤三姐侃侃道:“而且自從大人破了那‘陰煞’之局,賈珍父子私底下便對大人畏懼有加,常說大人有鬼神莫測之能,最是招惹不得——故而隻要大人肯出面維護我等,賈珍父子必會退避三舍!”
這說的,倒還真是在情在理。
不過……
她這話也隻能蒙一蒙不明就裏的人,而孫紹宗那晚在甯國府裏,非但擎着尤氏的天足來了個‘一夜魚龍舞’,也順帶從她嘴裏聽了不少有關于尤二姐、尤三姐的事迹。
那尤二姐倒也罷了,不過是個随波逐流的溫吞性子,面對賈珍、賈蓉父子的窺伺,雖因膽怯不敢抵抗,卻也并非是心甘情願受辱。
但這尤三姐卻頗有些樂在其中,常在賈珍賈蓉面前,刻意施展些煙視媚行的手段,引逗的這父子二人出盡醜态。
如此一個浪蕩女子,卻忽然跑到自己面前,求自己保全什麽清白之軀,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麽?
故而聽她唱念俱佳的演完了這一出,孫紹宗便忍不住冷笑起來:“可據本官所知,尤姑娘怕未必像你自己說的那般清白吧?”
尤三姐聞言心下暗道好險,這孫大人果然如同大姐預料的一般,已經聽到了些風言風語,若是自己不明就裏,直接央人與那柳公子說合,少不得一樁大好的姻緣,便要折在這孫大人手裏了!
到這裏,她對尤氏倒真生出了幾分感激——隻是她卻那裏曉得,這些話原本便是出自尤氏之口?
卻說尤三姐畢竟是有備而來,雖被窺破了虛實,倒也并不怎麽慌張,隻繃緊了小臉,肅然道:“既然大人把話說到這裏了,小女子也不敢有所隐瞞,以前我的确是有失檢點,隻勉強算是大節不虧。”
“但自從端午那日,小女子湊巧撞見一個人,便決心要痛改前非,再不與那賈珍父子有所牽連!”
端午那日湊巧撞見一個人?
那不正是自己麽?
雖然知道這女人八成是在胡謅,但聽一個絕世妖娆口口聲聲的說‘對自己一見傾心’,還是讓孫紹宗心下隐隐有些自得。
誰知尤三姐随即卻道:“此人正是大人的至交好友——柳湘蓮柳公子!”
咦?!
孫紹宗瞪大了眼睛:“你說誰?!”
“柳湘蓮柳公子!”
就見尤三姐美目迷離的喃喃道:“見到柳郎那一刻起,奴便立誓非他不嫁!”
靠~
幸虧方才沒把心裏話說出來,否則這人可就丢大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被女子一見傾心的事兒,若是放在柳湘蓮身上,倒還真不顯得突兀——至少孫紹宗就知道有好幾個青樓女子,被柳湘蓮迷得神魂颠倒,非但不要嫖資,還心甘情願倒貼了不少體己錢。
隻是想不到這煙視媚行的尤三姐,竟也被柳湘蓮迷住了心竅!
心下正不知什麽滋味兒,卻聽尤三姐又道:“不管奴這蒲柳之姿,能否入得柳郎法眼,這清白之軀奴卻是一定要爲柳郎守住的——奴聽說大人與柳郎乃是世交,所以才厚顔求到了大人頭上。”
“萬望大人看在小女子對柳公子一片癡心的份上,千萬搭救我姐妹一回!”
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先要替柳湘蓮守節了?
還真是……
孫紹宗無語半響,方搖頭道:“你這我也分不出真假,更用不着分真假——等改日我将這前因後果與柳賢弟說了,且看他如何決斷吧。”
“他若是願意幫你,我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
尤三姐聞言大喜,忙又一個頭磕在地上,随即從腰間扯下條錦帕,雙手托舉過了頭頂。
孫紹宗眼瞧那錦帕上,密密匝匝的寫滿了蠅頭小字,隻道是尤三姐寫給柳湘蓮的情書,便順手取了,随口道:“放心吧,這東西我會一并轉交給柳賢弟的。”
誰知尤三姐卻搖頭道:“大人誤會了,此物并非奴家贈給柳郎之物,實是受我家二姐所托……”
“怎麽?!”
孫紹宗脫口驚呼道:“你家二姐也瞧上柳湘蓮了?!”
乖乖~
這長的帥就是占便宜,都有姐妹花上趕着要效仿娥皇女英了!
那尤二姐雖遜了這妹妹三分風騷,卻也是個極爲難得的美人,尤其那逆來順受的性子,正方便大享齊人之福!
“不不不!”
尤三姐見鬧了烏龍,忙解釋道:“昨日家姐聽說小女要來向大人求助,便說訴冤豈能沒有狀紙?于是親自在錦帕上寫下了要訴的冤屈,托小女子攜來面呈大人過目。”
頓了頓,她又語帶雙關的道:“還請大人瞧仔細些,切莫辜負了我家二姐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