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善兒一屍兩命的案子剛發作了,轉臉便迎來了刑部的巡察郎中,那屍首都還在軟禁所裏放着呢,自然難以遮掩的主。
也就是衛若蘭身份不比旁人,兩個郎中心有顧忌不敢深究,否則單單這一樁弊病,就夠他好好喝一壺的了。
不過他慮事欠周,又容易被女子蠱惑的風評,卻是漸漸在京城之中流傳開了。
史家對這傳聞是什麽态度,孫紹宗暫時還不得而知,但衛若蘭那‘少年英傑’的名頭,卻是至少打了個對折。
而妙玉的名頭,也跟着這流言蜚語一起傳了出去,說她假慈悲的有之、歎其好心辦壞事的有之、迷戀其美色才情的亦有之。
甚至還有個不具名的酸秀才,特地寫了判詞送給她,詩雲曰:
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
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據說妙玉看了這詩,便如遭了當頭棒喝一般,癡癡幾日衣帶不解、茶飯不思。
閑話少提。
卻說應付完一連兩天的‘獄訟複核’,到了四月初二這日,孫紹宗早早便從迎春床上爬起來,悄悄的摸進書房裏,與便宜大哥讨論了一番該如何唱雙簧,好從王熙鳳手裏多撈些好處。
直到天光漸亮,他這才與大哥别過,又匆匆的去了後院。
因曉得今兒要去春遊,幾個小丫鬟一早便拾掇好了,正圍坐在西北角的涼亭裏,叽叽喳喳的笑鬧着。
眼見孫紹宗從外面進來,慌忙都上前見禮。
别說,這學唱戲就是有學唱戲的好處,嗓音明顯比以前又悅耳了不少。
當然,這院裏的丫鬟都是被淘汰下來的,真正有唱戲天賦的那幾個,如今也不用再伺候人了,早單獨撥出一間院子,供她們日常演練用。
前些日子孫紹祖大婚時,就是那幾個小丫頭和柳湘蓮搭台唱的堂會——大約是自矜身份吧,蔣玉菡輕易不會在外面給人唱堂會。
卻說進了堂屋,就見香菱挺着大肚子,正在那裏與石榴閑話家常,孫邵宗便上前在她小腹上輕輕撫摸着,嘴裏打趣道:“也不知這鼓鼓囊囊的,到底是孩子呢,還是一肚子的墨水。”
石榴在一旁捂着嘴道:“也說不準兒是個會作詩的文曲星呢!”
香菱本就被打趣的面紅耳赤,偏巧阮蓉從裏面出來,見都圍着香菱說話,便随口道:“快好生讨好一下咱們的大才女吧,今兒我就指着她做上幾首詩,好跟林妹妹去顯擺呢。”
“姐姐~!”
香菱嬌憨的一跺腳,有心想要上去打鬧,可畢竟是雙身子的,隻能鼓着腮幫子,做出一副惱怒的模樣。
孫紹宗直瞧的哈哈大笑,在她臉上香了一口,便自顧自去西間逗弄起了兒子,照例又用胡子紮的小家夥惱了,這才趕在奶娘亮出‘殺手锏’前,回到了客廳裏。
此時丫鬟們早都準備齊整了,孫紹宗大手一揮,十來個丫鬟婆子,便領着大包小包的出了院子。
雖說這一堆人加起來,也未必能有孫紹宗三五成的力氣,但身爲老爺,他又怎麽可能自己拎行李?
一路上扶着香菱、挽着阮蓉,在衆丫鬟婆子眼中,就已經是标準的好男人模闆了。
這拖家帶口的,尤其還有個孕婦壓艙,路上自然快不起來,等磨磨蹭蹭到了城外,選好風景宜人的所在,便已經快到響午時分了。
跟香菱約好了,下午不帶半個旁人,單獨去附近的寺廟爲她母子祈福,孫紹宗這才跨上了馮紫英送的好馬,又伸手将阮蓉拉了上去。
“駕~!”
打馬揚鞭,兩人一騎便在那平緩的山坡上飛奔起來。
孫紹宗一手扯着缰繩,一手環在阮蓉腰上。
而阮蓉咯咯嬌笑着,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弓箭,東瞄瞄西瞧瞧的,可惜一直也沒能發現個合适的目标。
雖說就這樣相擁着策馬奔馳,感覺也挺不錯的,但爲了豐富午飯的種類,孫紹宗還是挺直了腰闆,四下裏踅摸着合适的狩獵地點。
左邊兒是緊鄰着官道,自然直接否決;右邊兒那片稀稀落落的小樹林,瞧着倒像是能獵到什麽的樣子,于是孫紹宗立刻一兜馬頭,朝着右側的小樹林奔去。
眼見到了近前,就見一隻灰毛野兔從林子裏飛奔了出來。
“先别射!”
孫紹宗一瞧那兔子不管不顧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是被什麽追趕着,再稍稍側耳一聽,小樹林裏傳出馬蹄隆隆之聲,忙提醒阮蓉,不要搶了别人的獵物。
不過這提醒明顯是多餘的,因爲阮蓉射出去那一箭,離着兔子分明還有十萬八千裏呢。
“中!”
倒是樹林裏忽然射出一支利箭,直接将野兔釘在了地上。
不過……
聽這嗓音赫然也是個女子!
孫紹宗和阮蓉好奇的探頭張望,便見那林子裏闖出了一匹神俊的烏骓馬,上面正是一個英姿飒爽的女騎士。
好長!
孫紹宗打眼一瞧,目光便被那女騎士的雙腿給吸住了——因是騎馬打獵,這女子身上穿的是貼身的長褲,故而将那喪心病狂的兩條長腿,毫無保留的展露了出來!
單論長度,司棋仗着身高或許能與這女子比上一比,但若是加上那觸目驚心的線條輪廓,司棋可就是望塵莫及了。
再說這女子的五官,也是一等一的好顔色,與孫紹宗懷裏的阮蓉可說春蘭秋菊各有勝場。
卻說那女子縱馬沖出林子之後,後面轟隆隆又追出十幾騎,竟也都是嬌俏的娘子軍!
其中一騎上前撿起了那野兔,衆娘子軍便一陣歡呼雀躍,唯獨那長腿女子沒有絲毫反應,一雙狹長的鳳眸,隻在孫紹宗身上來回打轉。
好半響,她忽然對準孫紹宗扯圓了弓弦,嘣~的一聲虛射了一箭,然後二話不說領着那票娘子軍,又轟隆隆的沖進了林子裏。
啧~
如果說之前還隻是猜測的話,有了這虛射的一箭,孫紹宗便已經可以确定這女子的身份了——除了北靜王的王妃、衛若蘭的姐姐,還有哪個長腿少婦有這份氣派,又恨不能一箭射死自己?!
話說忠順王這老淫棍,倒還頗有幾分眼光,衛小娘子那一雙腿若是盤在腰上,妥妥……
“你想什麽壞事兒呢?!”
阮蓉感覺到身後有些‘躁動’,便忍不住羞惱的嬌嗔起來。
“呃……”
孫紹宗讪讪的撓了撓頭,轉眼便又嘿笑道:“也沒什麽,隻是忽然想起了楊貴妃與唐明皇,在馬背上的一樁奇聞轶事——不如找個沒人的地方,我好好給你講一講……”
“呸~少作怪!”
阮蓉一聽便知不是什麽好路數,用胳膊肘在他肋骨上一頂,嬌叱道:“還不趕緊尋幾隻像樣的獵物,香菱妹妹還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