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家裏已經是子時左右,他原想在書房裏湊合一夜,不去打攪阮蓉、香菱的。
誰知剛安置好行李,兩個女人還是得了消息,哭哭啼啼的跑了來,好一番噓寒問暖,就差沒扒光衣服,把他全身上下都檢查一遍了。
于是當晚,孫紹宗自然是睡到了後院堂屋裏。
這一覺直睡到了第二天響午,眼見孫紹宗懶洋洋的醒過來,阮蓉立刻招呼着丫鬟婆子,把那五子登科之類的大補藥膳,在床頭扇面似的擺開了,親手喂進他嘴裏。
這無微不至的待遇,都快趕上襁褓中的兒子了。
正所謂飽暖思那啥……
孫紹宗本來底子就好,身體的恢複能力更是遠超常人,這又一連補了兩三日,再加上在津門府時,沒少被那五個暖腳丫鬟貼身誘惑,此時與阮蓉挨挨蹭蹭的,難免便生出些沖動來。
順便一提,那五個女子他并沒有帶回來,而是就地‘處理’給了項毅——别看那厮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在女色上卻是妥妥的寡人有疾。
卻說孫紹宗正忍不住想要毛手毛腳,卻被阮蓉一把拍開,正色勸解道:“這才剛受了傷,老爺最好消停幾日,等養好了身子再動那花花心思也不遲。”
眼見孫紹宗嬉皮笑臉的,還要糾纏不清,她便又道:“再者說,您那幾個侄子去看榜了,回來以後少不得要尋你禀報,若讓他們瞧出笑話,我還活不活了?”
孫紹宗這才讪讪的收回了爪子,這在津門府一晃半個月,還真把會試的事兒給忘在了腦後。
“他們知道我回來了?”
“上午離家時曾過來探望過,隻是你那時正睡得香甜,我便沒讓人喊你起來。”
啧~
看來非但花花腸子動不得,這床也不好繼續賴着了。
孫紹宗便招呼着,讓石榴、芙蓉伺候穿衣洗漱。
果然讓阮蓉說中了,他這裏剛收拾了個七七八八,便聽外面禀報說三位侄少爺過來請安了。
孫紹宗讓人把他們請進來,就見那孫承業滿臉沮喪就不說了,連孫承濤也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初時孫紹宗還以爲他也落榜了呢,順嘴兒寬慰了兩句,才曉得他其實是考中了的,不過卻排在吊車尾倒數第二的位置。
這個名次,丢了面子倒還在其次,主要是殿試之後,很有可能會被安排在第三等的‘同進士’裏。
正所謂‘同進士、如夫人’,身爲同進士見了正牌子的進士,天然便矮了半頭。
故而似孫承濤這般心高氣傲的,自然不樂意做什麽‘同進士’。
當然,這在孫紹宗看來,他這就是矯情的緊,尤其旁邊還有個名落孫山的孫承業在,這‘矯情’就尤爲礙眼起來。
故而孫紹宗便幹脆略過了他,又問起了于謙的成績,結果正與孫承濤來了個對調,孫承濤是倒數第二,于謙卻考中正數第二的亞元。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于謙即便中不了殿試三甲,也該是二甲前列。
孫紹宗正待恭喜他幾句,卻聽于謙拱手道:“叔父,那傍上并無程先生的名姓,但您的門生熊廣卻在其中。”
到底是史上留名的主兒,中了亞元之下竟還有心留意這些細枝末節。
話說這熊廣,正是當初拜在孫紹宗門下的十幾個舉人之一,原本瞧着不顯山不露水一人,卻不曾想竟考中了進士。
既然考中了進士,以後便也算是孫家在官場上的羽翼了,于是孫紹宗當即便命人送了三百兩銀子,給那熊廣做賀禮。
誰知身邊的小厮領命去了,片刻功夫卻又折了回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勢。
孫紹宗便沉了臉,呵斥道:“自家人面前,做什麽鬼樣子?趕緊說,到底出什麽事了。”
“回禀二爺。”
那小厮忙道:“外面來了個女子,自稱是榮國府二小姐的貼身丫鬟,有要緊的事要求見二爺您。”
頓了頓,他才又小心翼翼的補充道:“那女子面帶悲戚,兩隻眼睛哭的桃子也似,瞧着倒的确像是有什麽急事兒。”
賈迎春的貼身丫鬟,哭哭啼啼的來求見自己?
難道是賈迎春出了什麽意外?!
可這也不對啊!
賈迎春真有什麽意外,就算榮國府不管,也該找便宜大哥才是,這卻是點名要見自己……
孫紹宗隻覺得滿腦袋漿糊,說什麽也猜不出那丫鬟的來意,于謙卻已然開口道:“既然叔父這裏有正事要處置,侄兒們就先行退下了。”
“呃。”
知道他這是有意要避諱,孫紹宗便也沒有挽留,隻随口交代道:“一會兒你們六叔就該回來了,到時候别忘了去他那裏通禀一聲,也好讓他替你們高興高興。”
三人應下,這才躬身退了去。
孫紹宗沖那小厮打了個收拾,那小厮立刻飛奔着去了外面,不多時便領會一個高挑豐腴的年輕女子,若是抛開發色五官不提,瞧這身段倒有幾分歐美女子的範兒。
而且也不用細看,便能感受到她那一身的悲戚。
難道真是賈迎春出了什麽意外?
孫紹宗剛想到這裏,就見那女子噗通一聲跪地哭訴道:“奴婢司棋見過治中大人,還請治中大人替我表弟潘又安伸冤報仇!”
靠~
白擔心了一場,感情這丫鬟竟是爲了私事找上門的!
孫紹宗心中無語,便也少了三分近親,多了幾分威嚴,沉聲問:“你那表弟究竟有什麽冤情要訴?”
“回禀老爺!”
司棋又哭訴道:“我那表弟原本也是賈府的小厮,昨日他有事外出,竟在武廟街附近被歹人用鈍器砸死,又搶走了身上的東西!”
說着一個頭磕在地上,悲聲道:“還請老爺出手,查出那殺人越貨的真兇!“
“武廟街?”
孫紹宗略一沉吟,便對上了這個地名,于是道:“應該是宛平縣的轄區吧?怎麽,難道宛平縣的官差沒有受理此案?”
“受是受理了。”
司棋仰起頭,淚眼婆娑的道:“但那些捕快都是些沒用的廢物,壓根也不敢保證查到真兇,所以奴婢才鬥膽……”
不等她說完,孫紹宗便又追問道:“此案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是昨夜發生的!”
“昨夜?”
啪~
孫紹宗一巴掌拍在茶幾上,怒道:“既是昨夜才發生的,那宛平縣豈不是才剛剛受理此案?這短短的時間裏,你如何就敢斷定他們查不清此案?又如何敢當着本官的面,辱罵官差?!”
随着孫紹宗官威日盛,府裏的奴才們,甚少有人敢直視的孫紹宗的怒目。
但今兒這司棋卻當真是個大膽的,聽孫紹宗厲聲呵斥,竟毫不避讓的挺直了身子,與其對視道:“奴婢若是說錯了什麽,治中老爺盡管責罰便是,隻要老爺能查出害了又安的惡人,奴婢願意做牛做馬,生生世世伺候老爺!”
切~
生生世世什麽的倒也罷了,以她這身份,跟着賈迎春嫁入孫府之後,貌似本來就要當牛做馬吧?
正這般想着,卻聽那客廳外有人粗聲大氣的問道:“若是二郎替你查出那殺人兇手,你當真什麽都願意做麽?!”
說話間,便見孫紹祖從外面走了進來。
那司棋既然被選上座陪嫁丫鬟,自然早聽人說起過‘姑爺’的相貌。
眼見來人豹頭環眼、滿面鋼鬓,司棋忙轉身一個頭磕在地上,擲地有聲的道:“回姑爺的話,奴婢雖然是個下人,卻向來是說話算數的!”
“好!”
就見孫紹祖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司棋道:“那我就替二郎做主應下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