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麽,正如同前面提到過的,不管孫紹宗願不願意,他都已經成了那一榜同年中的領軍人物,若是此時對許泰不聞不問,便失了身爲魁首的擔當與骨氣。
而這兩樣東西,孫紹宗向來是不嫌多的。
卻說徐守業欣喜過後,忽又想起一事,忙開口道:“孫兄,屆時咱們要不要再請上幾位同年,也好壯一壯聲勢……”
“萬萬不可!”
不等他說完,孫紹宗便把頭搖的撥浪鼓一般,正色道:“你我輕車簡從的迎上一迎,那是同年之間的情誼,若是大張旗鼓的糾集人馬去迎他,倒有向王太尉示威的嫌疑了——若當真惹得王太尉下起狠手來,就憑你我這等小身闆,怕是非但救不了許泰,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對對對!”
徐守業頓時恍然,後怕的躬身道:“多謝孫兄提點!幸虧我是先來求見的孫兄,否則稀裏糊塗的亂來,反倒害了那老許!”
孫紹宗忙把他扶了起來,笑道:“哪裏稱得上‘提點’二字,徐兄古道……咳、徐兄急公好義,才真是我輩楷模。”
他本來想說‘古道熱腸’來着,但又覺着這四個字如今忒也‘污穢’了些,說到一半便忙改了說辭。
随即,孫紹宗又拜托道:“聽說徐兄近日在漕運碼頭駐防,這消息自是比我靈通的多,因此也隻能偏勞徐兄去打探一下,那許泰進京的行程了。”
“盡管包在我身上便是!”
徐守業拍着胸脯應了,又問起了同年聚會的事情。
孫紹宗因府衙事忙,再加上還要籌備兒子的滿月酒,實在是無暇分身,于是便幹脆一竿子,把這聚會日期支到了二月底,又表示會在滿月酒過後,再公布同年聚會的時間與地點。
兩人又閑聊了些有的沒的,徐守業這才婉拒了一起用午膳的邀請,起身告辭離開。
送走了徐守業之後,孫紹宗自是按照原定計劃,去後院逗弄兒子取樂,順帶也抽時間考察一下,石榴、芙蓉這内管家做的如何。
再順帶一提,他準備給兒子起名爲‘孫承毅’,借以紀念曾經的自己。
約莫在後宅裏享了半日天倫之樂。
到了傍晚時分,孫紹宗又照例去東跨院裏轉了一圈,探視三個侄兒、侄女婿備考的情況。
眼見春闱在即,于謙和孫承濤倒還算是淡定,反倒是孫承業顯得壓力重重,約莫有好幾日沒睡踏實了,那眼圈黑的跟熊貓似的,半點不見平日的穩重模樣。
雖說在這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代,科舉是頂重要的大事,但是他這般表現,還是降低了孫紹宗原本對他的評價——這三人之中,果然還是得指望于謙!
不過孫紹宗并沒把心思表現出來,一視同仁的勉勵了孫承業幾句,私下裏又囑咐候孫承業的小厮,去府庫裏領了些靜氣安眠的香薰,好讓他晚上能睡的安穩些。
等這一圈巡視完,也便到了晚膳時間。
孫紹宗正準備回阮蓉屋裏用餐,卻被趙仲基半路攔了下來,說是大爺那裏有請。
“大哥說是什麽事兒沒?”
“回二爺的話,估摸着是‘請期’的事兒。”
所謂‘請期’其實就是男方選好了日子,派人去女方家裏,商量看這個日子合不合适,如果女方反對的話,就另外再選日子——當然,正常情況下女方是不會反對的,這也就是走個程序而已。
卻說孫紹宗到了後宅正院,便見孫紹祖盯着支半秃的舊毛筆,咧着大嘴樂的一塌糊塗。
“瞧瞧!”
還不等孫紹宗發問,他便把那秃筆捧在手中,顯擺道:“這可是本朝頭一位狀元,前内閣首輔楊公用過的毛筆,給咱們承毅抓周時用,最合适不過了!”
這滿月酒都沒搞定呢,怎麽就又想到抓周上去了?
孫紹宗無奈的歎了口氣:“大哥,這玩意兒花了多少錢?”
“足足五百兩銀子!”
孫紹祖誇張的比了比,又得意道:“就這還是我托了人情才買到的,畢竟人家楊家也不缺這點錢。”
五百兩就買一隻秃筆?
也真虧他舍得!
“大哥,你有這錢,去買個古硯什麽的多好?好歹也算個物件,偏弄這麽隻秃筆……”
“你懂什麽!”
便宜大哥一瞪眼:“上好的硯台有的是,可那東西是小孩子能拿起來的?再說萬一磕着碰着,怎麽得了?”
孫紹宗還真被他說的無言以對了。
算了。
反正這錢都是他自己掙的,怎麽用還不全看他樂意?
“大哥。”
這般想着,孫紹宗便明智的扯開了話題:“你讓趙管家喊我過來,不會就是想讓我看這隻秃筆吧?”
“當然不是。”
孫紹祖把那秃筆往下,又取出一張大紅帖子,遞給孫紹宗道:“明兒你帶人把這東西送去賈家,早點将日子定下來,我也好盡快抱兒子!”
說着,他又滿是憧憬的道:“到時候兄弟三個踩着肩膀長起來,互相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孫紹宗接過那喜帖,猶豫半響,還是盡最後的努力道:“大哥,最近我審的那案子你聽說沒?人家老頭四十二歲,還不是生出個兒子……”
“後來那不孝子,就活活把他給氣死了!”
便宜大哥沒好氣的接口道:“依我看,這特娘就是生的太晚了!若是趁年輕時生下來,仗着筋骨還結實的時候,早把那小畜生修理停當了!”
竟然還有這種解釋……
孫紹宗也實在是無話可說了,默默把那‘請期’的帖子翻開一瞅,果不其然那婚期就定在了三月裏,而且還是三月十八,皇帝舉行殿試的日子。
不過這樣一來,若是三個侄兒、侄女婿有人中了進士,豈不是趕不及參加婚禮了?
對此,便宜大哥的解釋是:“管不了那麽多了,先讓她沾一沾文氣,将來生了兒子也好跟你一樣文武雙全!”
呵呵~
孫紹宗可不覺得自己這樣的,有臉自稱什麽‘文武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