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又屬孫紹宗反應最快,忙吩咐道:“趙無畏,還不快将胡老爹扶起來!”
說着又吩咐其餘人去找大夫。
然而趙無畏湊到那胡老漢身邊,卻不覺有些傻眼,擡頭驚呼道:“老爺,他……他沒氣兒了!”
竟然就這麽被氣死了?!
話音未落,那胡景生夫婦便撲上去,抱住老頭的屍身用力搖晃着,哭的那叫一個天昏地暗:
“爹!你醒一醒啊爹!”
“爹!你可不能死啊爹!”
“爹~!”
“爹啊~!”
那怮哭之聲撕心裂肺、悲痛徹骨,若單看此情此景,少不得要以爲這是一對兒孝子賢孫。
但堂上之人卻都曉得,他們其實哭的并不是胡老漢,而是他們自己悲催的下場。
因忤逆不孝導緻親生父親當堂身亡,這一對蠢漢刁婦便是說破天去,怕也難逃一死了!
“來人!”
孫紹宗肅然起身,喝令道:“将這一幹人犯,連同胡老漢的屍身,全都擡到大堂上去——本官要當堂宣判!”
一陣忙碌之後,圍觀群衆眼見進去個活的、出來個死的,不覺都有些嘩然。
好在孫紹宗立刻便讓林德祿出面,當衆陳述了方才在内堂發生的一切,于是衆人這才恍然,又是唾罵這夫妻二人禽獸不如,又是大贊青天老爺斷案如神。
等堂上堂下徹底平複之後,孫紹宗也将那判詞寫的差不多了,便把官印擺在正中,朗聲宣判道:“胡景生、胡林氏夫婦忤逆不孝,以至父親胡大柱羞憤而死,實乃罪大惡極、理無可恕!本官依律判此二人斬立決,經有司複核後,立即開刀問斬!”
那胡景生登時癱成了一團爛泥,胡林氏哭嚎着直喊冤枉,卻哪有人理會她?
稍稍頓了頓,孫紹宗又道:“石永增與有夫之婦通殲,依律徒兩年,仗九十——即刻行刑!”
說實話,宣布這部分判詞兒的時候,孫紹宗心下忍不住就有些發虛,好在也沒人瞧出什麽不對來。
丢下九隻黑頭竹簽,趁着那石永增被扒掉褲子,當堂行刑的時候。
孫紹宗便捧起官印,在口供、記錄、判詞上一一加蓋,又遞給林德祿吩咐道:“讓人抄錄三份,其中兩份呈交府尹與府丞,另外一份暫存在刑名司,供日後上任的刑名通判查閱。”
那林德祿嘴裏答應了,卻又忍不住道:“大人實在是仁慈的緊,以卑職看,那惡婦實該千刀萬剮,至不濟也該判她個腰斬才對!”
這案子要判腰斬倒也合适,不過眼下,孫紹宗還不太适應那花樣繁多的處死方式,于是就選了最簡單的斬首示衆。
——分割線——
卻說退堂之後,孫紹宗渾身輕松的回到了刑名司,迎面忽然撞見一張青紫未退的臉,赫然正是那告了假的仇雲飛。
“咦?”
孫紹宗不由奇道:“你怎得在衙門裏?”
“本來小爺……咳咳,本來下官是不想來的。”
仇雲飛習慣的就想稱一聲‘爺’,但被孫紹宗一瞪之下,忙又改了口,不過臉上仍是透着些得意道:“不過下官突然聽到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所以特地來與大人您分享。”
天大的好消息?
看這厮那一臉的幸災樂禍,就知道絕不會是什麽真正的好消息。
而能讓他這等纨绔,連‘臉面’都不顧的跑來,顯然也不會是什麽小事。
心下不斷揣測着,孫紹宗面上卻仍是雲淡風輕,隻微微‘喔’了一聲,并不順着仇雲飛的意思往下追問。
略等了片刻之後,見仇雲飛仍舊在那裏洋洋自得,便幹脆踱着官步,向着正堂走去。
仇雲飛本來還想賣個關子,可眼瞧着孫紹宗二話不說轉頭就走,卻登時繃不住勁兒了,緊趕了兩步,嚷道:“喂,這事兒可是跟你有不小的幹系,你難道真不想知道?!”
孫紹宗腳步一頓,回頭用關愛智障的表情道:“你都說是天大的消息了,既然你能打聽到,旁人自然也能打聽到,對我而言不過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兒,又有什麽好着急的?”
仇雲飛被噎了個夠嗆,仔細想想這話還真沒說錯。
于是嘴一撇,沒好氣的抱怨道:“你這人真沒勁!算了,老子……呃、下官就做做好事,提前告訴你得了!”
“咳咳!”
說着,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擺出一副看熱鬧的表情,這才道:“那右都禦史趙大人,近日在河北拿下了大小貪官十幾個,回京之後得了許多嘉獎,他也沒别的要求,隻是向皇上舉薦了一個人,你猜這人是誰?”
孫紹宗脫口道:“可是那衛若蘭?!”
前天晚上喝酒時,才聽說衛若蘭做了右都禦史的護衛,眼下一聽這話,孫紹宗自然想到了他頭上。
“咦?!”
仇雲飛聞言就是一楞,結巴道:“你……你怎麽知道?!”
果然是衛若蘭!
結合仇雲飛之前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孫紹宗大緻也已經猜出,那衛若蘭究竟被舉薦了什麽官位。
他心下發沉,面上卻是淡然道:“非但如此,我還知道趙大人是想讓那衛若蘭接替我,出任刑名通判的位置,對也不對?”
“這你也知道了?!”
仇雲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你方才不是在查案麽,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得了消息?還有,你既然曉得了這事兒,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靠~
果然是這樣!
孫紹宗當然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事實上他心裏的反應大了去了!
以衛家和孫家的現在關系,要說這衛若蘭不是沖着他來的,估計傻子都不會相信!
隻是不知這是衛家自己的意思,還是有人刻意布局,想給自己找麻煩?
一個小衙内就夠麻煩了,這再來個王爺的小舅子……
等等!
想到這裏,孫紹宗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連忙擺出滿臉好奇的模樣,上下打量着仇雲飛。
仇雲飛被他看的心裏發毛,警惕的後退了半步,質問道:“你幹嘛?”
“不幹嘛。”
孫紹宗搖了搖頭,卻反問道:“我且問你,是治中大,還是通判大?”
仇雲飛不屑道:“當然是治中了!你自己剛升的官,連這都鬧不明白?”
孫紹宗又問道:“那我再問你,是通判大,還是巡檢大?”
這下仇雲飛終于有些回味來了,皺眉道:“怎麽,你想拿老子當槍使?”
孫紹宗哈哈一笑,二話不說便進了堂屋,隻留下仇雲飛在那裏越尋思越不是個味兒。
五品治中和六品通判,倒還能比上一比。
可這六品通判和不入流的巡檢……
特娘的!
都是有根腳、有爵位的主兒,憑啥那姓衛的一來,就比自己高出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