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爲了教訓那孫翰林,誰知陰差陽錯的,倒讓于謙入了王尚書的法眼!
那天王尚書考校了于謙半日之後,事後便通過薛蟠傳話,表示隻要于謙今科能夠高中,他便會親自收其爲關門弟子。
這可不是什麽座師、房師能比的,而是正兒八經的衣缽傳人!
瞧這意思,要不是因爲于謙早就成了親,說不定王尚書就要抛開薛蟠,直接招他做女婿了!
當然,這對王尚書來說是莫大的遺憾,對于謙來說,卻是天大的僥幸——那王家女,可不是随便誰都能受用的。
既然訂下了師徒之約,順手教訓一下那孫翰林,自是題中應有之意。
于是短短兩日功夫,那孫翰林便從萬人敬仰的文壇前輩,落到了人人喊打的窘境。
眼下他雖然還賴在翰林院裏,但按照這個趨勢,年前怕也隻能尋求外放一途了。
如此匆匆過了兩日。
卻說到了十一月初一,孫紹宗早早的便依約趕奔賈家,檢查武學的課業進展。
除此之外,他其實還從便宜大哥那裏領了任務,要順便确認一下,賈赦是否真的準備賴賬。
不過到了賈府之後,孫紹宗最先完成的,卻是阮蓉的囑托——給林黛玉送去了一大堆滋養身子補品。
當然,他身爲外男,輕易也進不得姑娘們的閨閣,隻能在二門左近,把那東西交割給守門的婆子。
話說他這次雖是應了賈琏邀約,但是到了這榮國府裏,卻發現賈琏并不在家,甚至連本應在演武堂恭候的賈寶玉,也一樣不見蹤影。
向引路的周瑞打聽之後,才曉得這兄弟二人竟是陪着賈政,一起去城外莊子裏盤賬了。
按說不過例行查賬而已,用不着興師動衆的。
可誰讓這榮國府裏,剛爲查賬的事死了兩個管家,發落了一大堆人呢?
眼下又是‘新政策’實施之後,頭一次進行賬目盤點,自然便要顯得鄭重些,也好震懾那些貪婪之輩。
好在孫紹宗今兒要找的賈赦,倒并未參與其中。
卻說到了演武堂,孫紹宗也懶得整那虛頭巴腦的,什麽套路、對打之類的一概不考,隻拿出軍校拉練那一套,把少年們帶到了大觀園裏跑圈。
按年齡分組,以體力決勝!
要說這些纨绔子弟們整日吃好喝好,又經過大半年的操練,這體格應該比窮人家的孩子要健壯許多才對。
然而這條定律,卻隻在十二歲以下的孩子中間應驗了。
至于十二歲以上的,有幾個非但比不上窮人家的孩子,便連年紀小上幾歲的童子,都能穩超他們小半圈。
這對于正處在快速發育的少年而言,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想來想去,怕也隻有用那首詩來解釋了: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教君骨髓枯。
這些貨們,接觸女人也忒早了些!
不過這種事兒,在賈家可說是家學淵源,要想令行禁止,怕是得從賈赦、賈政開始立規矩——賈政倒還罷了,賈赦那等色中餓鬼,誰能勸說的動?
因此孫紹宗也隻得拐彎抹角的勸了幾句,便把這事兒輕輕巧巧的揭過了。
有道是寓教于樂。
把一衆纨绔子弟操練的汗流浃背,孫紹宗便宣布就地解散,在院子裏休息半個時辰,再回演武堂裏公布成績。
賈環、賈琮、賈蘭幾個倒還罷了,畢竟早就進來玩過幾次,其餘的旁支近親,卻還是頭一次來這大觀園裏玩耍,瞧着哪兒都新鮮的緊。
故而很快便忘了疲憊,山猴子似的亂竄。
因有十幾個小厮盯着,孫紹宗倒也放心的緊,瞧着附近有座涼亭,便自顧自的過去在那石凳上坐了,又喚人送上一壺上好的熱茶,邊品茶邊欣賞這園子裏的景緻。
隻可惜這兩日沒下雪,否則倒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便在此時,就見西南邊兒來了一群年輕女子,大的不過十五六、小的也就十二三,卻都是煙視媚行的五官,風騷入骨的體态。
更兼那嗓子如珠落玉盤、似黃鹂鳴翠,嬉笑嬌吟間,便看傻了幾個小‘愚夫’,一個個泥猴也似的橫在路上,卻連閃避都忘了!
“你們幾個猴崽子好大的膽子!”
随着一聲厲喝,就見那脂粉堆兒裏,蹿出個娘氣十足的男兒,叉腰擰眉的呵斥着:“誰叫你們在這園子裏造反的?不知道這是給貴妃娘娘修的别院麽?!”
幾個半大孩子,冷不丁吃這一聲呵斥,卻更是手足無措,畏畏縮縮歸在一堆兒。
倒是幾個年紀小的,有些不服不忿。
孫紹宗見狀,便起身揚聲道:“敢問是東府那位哥兒?”
東府指的是甯國府,這院子是榮甯兩府的花園打通之後,再進行擴建而成。
榮國府裏幾位公子哥兒,孫紹宗一個不落全都認識,眼下這脂粉氣十足的少年公子,卻是個陌生嘴臉,想來自然是甯國府的。
果不其然,那人斜了孫紹宗一眼,正滿面狐疑的間,旁邊小厮便忙介紹道:“孫大人,這是東府的薔哥兒;薔哥兒,這位便是孫紹宗孫大人。”
那賈薔聽了,這才趕緊行了一禮,笑道:“原來是孫二叔當面,恕我眼拙,方才竟沒瞧出來。”
孫紹宗還了一禮,将自己帶着武學子弟,來園子裏拉練的事情簡單說了,又道:“我本來是瞧他們累得夠嗆,就讓他們原地休息片刻,不成想卻沖撞了你身邊這些姑娘。”
“談不上什麽沖撞。”
賈薔笑着直擺手:“我不過是領着府裏新采買來的戲子,準備去水榭那邊排練罷了。”
原來是一群唱戲的,怪不得個頂個的好嗓子。
這般想着,孫紹宗心中便是一動,自從便宜大哥買來的那群小丫鬟之後,整日裏閑着也是閑着,不如也學着弄個戲班什麽的,平日也好讓阮蓉解悶。
于是便忙請教道:“卻不知這教戲的人,是從哪裏請來的?我府裏也正琢磨着養個戲班子,人都是現成的,就是不知該如何調教。”
“孫二叔這卻是問對人了!”
賈薔又是一笑,頗有些自得的道:“府裏的戲班一直是我掌管,上上下下的事情那都是門清,您要是想聽,我這便與您說道說道。”
“那感情……”
“孫大人!”
孫紹宗正待應下,卻聽遠處傳來一聲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