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終究還是被薛蟠拉上了賊船【車】。
眼見馬車已經朝着榮國府駛去,孫紹宗便也收斂了心裏的糾結,趁着還有些時間,便試着探聽到:“你知不知道,寶玉到底跟家裏鬧了什麽别扭?”
薛蟠連同車裏的靠枕,一并被孫紹宗趕到了犄角旮旯,連個腿腳都伸展不開。
聽孫紹宗發問,便頗委屈的嘟囔道:“這我那曉得?我家早從榮國府搬出去了,今下午過去找寶兄弟耍,才曉得出了這等事兒。”
“再仔細想想!難道你去了這一趟,就沒聽見隻言片語?”
“這個嘛……”
薛蟠抓耳撓腮的想了半天,直到那馬車奔出六裏多地,他這才猛的一捶大腿喜道:“我想起來了,姨母好像說過句:那狗奴才死便死了,何苦扯出這許多事情來?”
死了個奴才?
莫非是賴大?!
“你方才在榮國府,可見着賴大了?”
“這卻沒見着。”
薛蟠說着,自己也奇怪起來:“對啊,按理說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這個大管家應該在場才對。”
還真有可能是賴大!
可賴大又是扯出了什麽事情,弄得寶玉如此尋死覓活?
孫紹宗沉吟半響,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忙又問:“你方才說有個丫鬟被趕了出去?可知道是爲了什麽,又被趕去了哪裏?”
“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
薛蟠苦着一張臉,道:“隻聽說被趕走了好幾個丫鬟,其中就有大丫鬟襲人——對了,還有個叫晴雯的,平時也頗爲得寵。”
襲人、晴雯?
這兩個好像是寶玉最寵愛的丫鬟了。
那她們究竟是爲了什麽,才被趕出去的呢?
莫非是賴大臨死前,暴露了她們什麽不爲人知的陰私?
也不對!
兩個丫鬟罷了,能有什麽了不起的秘密?
再說要真有天大的隐情,也不會僅僅隻是被趕出去那麽簡單了。
也許……
是受了什麽人的牽連?
“那襲人和晴雯,是不是都有家人在榮國府當差?”
“晴雯好像有個舅哥哥在府上做廚子,襲人家裏倒是沒有。”
這就又不對了……
孫紹宗又沉吟了半響,繼續追問道:“那這次修園子,襲人的父母家人有沒有趁機攬下什麽好處?”
“二哥,你就饒了我吧!”
薛蟠兩隻手捧着腦袋,将一張大臉搓圓又揉扁,苦惱道:“我又睡不到那幾個丫鬟,吃飽了撐的,才會去打聽這許多事情!”
這貨真是……
孫紹宗歎了口氣,也隻好停下了詢問,反正馬上就到賈府了,看來隻能等見到寶玉之後,再想辦法驗證自己心裏的推斷了。
于是接下來便一路無話。
到了那榮國府門外,因有薛蟠這半個主子帶領,孫紹宗又是常來常往的,幾個門房自然不敢上前阻攔,隻是分出一人,飛也似的進去禀報。
兩人輕車熟路的繞過了前院,正待穿過那抄手遊廊,去賈寶玉屋裏尋他,卻見幾個賈府的仆人快步迎了上來。
等看清楚爲首那人,孫紹宗卻不由的一愣,卻因那人不是被個,正是榮國府的總管賴大!
這厮竟然沒有死?!
既然不是他的話,那害得賈寶玉尋死覓活的奴才,又會是誰呢?
“表少爺。”
賴大上前先沖薛蟠施了一禮,又對孫紹宗躬身道:“想必孫大人定是被表少爺請來,寬慰我家寶二爺的,不過您遲來了一步……”
“什麽?!”
薛蟠聽到這裏,驚的一把薅住來的衣領,大吼道:“寶兄弟已經死了?!”
“這怎麽可能!”
就聽賴大道:“還請表少爺慎言,寶二爺如今好得很,正讓幾位姑娘陪着吃東西呢。”
“吃……吃東西?”
薛蟠愕然的松開了賴大,不敢相信的道:“他不是要絕食自盡嗎?這怎得我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吃起東西來了?”
“呵呵。”
賴大一邊整理着衣領,一邊和藹的笑道:“寶二爺畢竟年紀小,一時想不開鬧上兩天也是有的,可這大好的日子,誰又真舍得去餓死呢?”
薛蟠聽着有理,卻又覺得哪裏不對,正撓着頭不知所措,就聽孫紹宗道:“寶兄弟既然沒事,那自然最好不過!可我這大老遠跑來了,總不能連寶兄弟的面都不見,就回去吧?”
薛蟠一想也是這個理兒,忙道:“二哥慢些走,我去前面讓幾位妹妹先避上一避。”
說着,便急吼吼的去了。
孫紹宗與賴大對視了半響,這才拱手道:“賴總管,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賴大也不卑不亢的一躬身:“孫大人請自便,有什麽事情隻管吩咐一聲便是。”
他竟絲毫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是因爲他不知道寶玉查案,是受了自己的蠱惑嗎?
有這種可能。
但孫紹宗卻總覺得并非如此,他隐隐能感覺到,賴大出現在這裏,其實是在向他示威,或者說是在炫耀……
總之眼下有太多的謎團,需要一一解開了!
這般想着,孫紹宗便略略加快了腳步,眼見到了賈寶玉的院子附近,正瞧見一群莺莺燕燕打着燈籠出來,挑頭的恰是林黛玉。
孫紹宗忙遠遠的避到了一旁,卻仍被黛玉那桃子般紅腫的眸子,惡狠狠的瞪了幾眼。
另外還有一個體态豐滿膚白如雪的姑娘,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孫紹宗幾眼。
孫紹宗依稀記得,當初第一次和薛蟠見面時,也曾遠遠的瞧見過這姑娘——好像就是她扶起了薛蟠。
不過當時光顧着與王熙鳳說話了,倒是沒有細瞧她的模樣。
莫非這就是薛寶钗?
可薛家不是已經搬出去了嗎?
可惜這大晚上的,離着又有一段距離,實在看不清這位與林黛玉并稱的紅樓女主,究竟是何等風采。
心下正遺憾着,那一群莺莺燕燕卻已然漸漸遠去,孫紹宗這才連忙邁步進了院子。
剛一進門,便見兩個丫鬟正直挺挺的跪在角落裏,貌似正是那襲人、晴雯。
孫紹宗猶豫了一下,忍住要上前詢問幾句的沖動,徑自走進了堂屋。
就見那花廳裏亮的如同白晝一般,幾個丫鬟婆子正簇擁着一個舉案大爵的少年,卻不是賈寶玉還能是誰?
初時孫紹宗隻以爲這富貴閑人餓狠了,也和難民沒什麽差别。
但走進了一瞧,卻又發現了異狀——那賈寶玉臉上非但沒有半點饑不擇食之感,反而眉宇間積着些郁憤。
與其說他是在充饑,不如說是在用暴飲暴食,來宣洩心中的苦悶!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