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的秦克儉,聽孫紹宗要說‘權’字,卻忽然冷笑起來:“如果孫大人是指偵緝司裏的兩位都尉,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接手這個案子之後,最早排除的就是他們!”
說着,他拿眼掃了盧劍星一眼,又補了句:“當然,一起被排除嫌疑的,還有這兄弟二人——否則我也不會與他們一起讨論案情了。”
孫紹宗卻搖頭道:“我方才已經說過,那人未必是靳一川的熟人,秦都尉卻怎得還盯着偵緝司不放?難道在偵緝司以外,就沒有旁的有‘權’之人了?”
“偵緝司以外?”
秦克儉喃喃自語了半響,忽的勃然變色,脫口道:“你……你難道是在懷疑兩位鎮撫大人?!”
不等孫紹宗回話,他又猛的一甩袖子,怒斥道:“荒謬,這真是荒謬至極?!”
“确實很荒謬,反正我肯定是不敢懷疑兩位鎮撫大人的。”孫紹宗攤手道:“靳一川要是能活過來,估計也不會相信。”
左一個不敢懷疑、右一個不會相信,可誰又聽不出他是在說反話?
一時間,非但秦克儉面色鐵青,就連盧劍星和沈煉臉上,也有幾分陰晴不定。
畢竟現在被懷疑的人,是整個北鎮撫司的最高領導,四品的鎮撫使與從四品的鎮撫佥事。
真要得罪了這兩人,以後在北鎮撫司怕是要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相比之下,孫紹宗就輕松多了,一來他現在是在順天府挂職,二來上面還有戴權罩着,并不用太忌諱什麽。
再者說……
“這案子,終歸是由秦大人督辦的,我也不過是胡亂推測幾句,至于該不該查證、要不要去查證,全在秦大人一念之間。”
輕輕巧巧一句話,便将重擔壓在了秦克儉肩頭,頗有股‘我隻負責點火,黑鍋你背、送死還是你去’的味道。
偏偏秦克儉還發作不得,隻憋的一張臉青裏透紫,半響才咬牙道:“孫大人這番推論,都建立在靳一川是最後一個死者的基礎上,而且毫無證據支持!”
“再者,根據我這幾日的了解,靳一川剛剛就任總旗不到半年,還從來沒有單獨執行過差事——如果真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也該拿領隊的盧劍星、沈煉開刀!”
前面的說辭倒還罷了,後面這番話卻是讓孫紹宗皺起了眉頭。
半響,他偏頭望向了盧劍星:“一川真的沒有單獨執行過差事?”
“确如秦大人所言。”盧劍星忙道:“自從他升任總旗以來,統共就出過三次差事,兩次是我帶隊,一次是沈煉帶隊。”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而且一川平日裏深居簡出,私下裏應該也沒什麽機會,去得罪那些大人們。”
“大人。”
沈煉忽然插口道:“會不會那兇手殺了一川之後,還會向我或者大哥下手?”
“不太可能。”
孫紹宗略一沉吟,便搖頭道:“首先,這不符合兇手每次都給自己增加難度的規矩;其次,殺掉一川之後,你們兩個肯定會疑神疑鬼,再想得手怕是沒那麽容易了。”
“若真如秦大人所言,爲了殺一個配角兒,讓主角兒逃出生天,也确實不太合理。”
說着,孫紹宗又道:“或許是一川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殺了什麽不該殺的人,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又或者是發現了什麽秘密……”
“不對!”
說到一半,沒等旁人質疑,他自己倒先搖起頭來:“要是發現了什麽秘密的話,兇手應該在第一時間滅口才對,完全沒必要搞得這麽麻煩。”
頓了頓,他又道:“倒是殺錯了人,或者做了不該做的事兒,比較有可能。”
聽孫紹宗這般說,盧劍星與沈煉對視了一眼,卻是齊齊苦笑道:“不滿大人,我等也知道朝堂上盤根錯節關系複雜,因此平日也隻敢炮制一些沒身份的——那些護院、家仆裏,總不會有什麽大人物的至親吧?”
啧~
難道這次自己的推理,完全搞錯了方向?
一連遭到這許多質疑,孫紹宗難免也有些動搖,畢竟隻是勉強捏合出來的推理,有問題也正常的很。
于是又和三人讨論了一番,見仍是不得要領,他便也隻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到了北鎮撫司門外,眼見孫紹宗便要翻身上馬,沈煉卻忽然抓住了缰繩,壓低聲音問道:“大人,您心中可是有懷疑的對象?”
“這個嘛……”
孫紹宗略一猶豫,還是坦然道:“原本我确實有些懷疑,你們那位指揮佥事大人。”
“您懷疑錢大人?爲什麽?”
“因爲賀家少奶奶呗。”
孫紹宗聳肩道:“當初你們那位錢大人,爲了她可是不惜壞了鎮撫司的規矩,足見對其十分癡迷——若是那少奶奶一心想要報仇,未必不能說動他下手!”
“可我們當時是奉了皇命差遣!”
沈煉皺眉道:“再說那天帶隊的是大哥,抓她時也是以我爲主,真要報複的話,怎麽也輪不到一川頭上!”
“所以我方才就沒說嘛。”
孫紹宗無奈的攤了攤手:“畢竟這案子直到現在,還有許多謎題未能解開,我又是半途才插手的,眼下也隻能提出一些假設,拿不出實際的證據來。”
頓了頓,他又苦笑道:“就連一川是不是最後一個受害者,怕是都要等過兩天才能确定。”
沈煉默然半響,緩緩的松開了缰繩。
孫紹宗便也翻身上馬,向着來路奔去——明天就要去府衙上工了,這案子又沒什麽進展,還是先回家及時行樂,松快松快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