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那草菅人命的縣丞沈澹,不出意外的被革了職,不過卻并沒有因此負上什麽刑事責任。
而且聽下面官吏們議論,說是像沈澹這種情況,隻要事後舍得鑽營,三兩年裏就能重新起複——賈雨村當年被罷官之後,就是這麽起複金陵知府的。
不過看那沈澹五十多歲,才混了個小小縣丞的樣子,未必就能拿得出這份财力與決心。
另外一件事,卻當真有些出乎孫紹宗的意料。
自從那胡氏的相公死後,周達就一直請假在她家幫着料理後事,忙裏忙外的不說,還貼了不少錢進去。
一開始孫紹宗還以爲,他跟那周良可能是什麽同宗的親戚,後來才曉得壓根沒這回事,周達之所以這麽裏裏外外的忙活,其實是看上了胡氏的貞烈,打算等到孝期一過,便将她納爲小妾。
孫紹宗特意派人打聽了一下,确定周達并沒有仗勢欺人、逼良爲妾的行爲,那胡氏對這門親事似乎也沒什麽抵觸心理,便也由他們去了。
畢竟對這年頭的普通民婦來說,再婚時還能嫁給個當官的做二奶,已經算得上是極好的歸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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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二月初九這日,孫紹宗又渾渾噩噩的厮混了大半天,眼見刑名司裏,也沒什麽要緊的差事需要他親自處理,便懶得等到散衙【下班時間】,徑自早早的回到了家中。
到了自家小院,便見阮蓉正在花廳裏練習刺繡,裝絲線的簸箕裏已經放了好幾幅半成品,顯然已經練習了有一段時間了。
不過……
看着繡繃中間那隻歪脖子野雞,孫紹宗不得不表示,阮蓉委實不是做女紅的料。
“最近怎麽突然想學這個了?”
順手奪過那繡繃,扔進了簸箕裏,又仔細确認阮蓉身上沒有撚着繡針之類的東西,孫紹宗這才将她攔腰抱起,放到了自己腿上。
然後又用下巴摩挲着那如雲如瀑的秀發,笑道:“咱們家又不是請不起針線婆子,用得着你這麽臨時抱佛腳麽?”
“那怎麽能一樣?”
阮蓉用後腦勺頂開他的下巴,又執拗的抓過了繡繃,嘴裏嘟囔道:“以後咱們要是有了孩子,肚兜、汗巾之類的物件,總還是我親手做的才算貼心。”
啧~
女人閑着沒事就是想得遠,這都還沒懷孕呢,就惦記上孩子出生以後的穿戴問題了。
見阮蓉如此執着,孫紹宗也不好繼續打擊她,便環着她的細腰,瞧她繼續與那歪脖子野雞作鬥争。
隻是被他如此抱在懷裏,阮蓉卻那還能專心緻志的做什麽女紅?
一連弄錯了好幾針,眼瞧着那歪脖子野雞已經有要發育出‘駝峰’的征兆,她賭氣把繡繃一丢,憤憤道:“不繡了,這什麽鴛鴦戲水真是麻煩死了!明兒我另學個簡單的,先從花花草草繡起。”
汗~
她要不說,孫紹宗還真瞧不出那帕子上繡的是鴛鴦戲水。
不過說到鴛鴦戲水……
孫紹宗低頭含住半片銀元寶似的耳垂,吹着熱氣嘿嘿淫笑道:“等吃了晚飯,要不咱們一起……”
“呀~光顧着學刺繡,差點忘了正事!”
誰知他這一提起晚飯,阮蓉卻忽然想起了什麽,忙掙紮着下了地,從裏屋取出兩張請帖來,遞給孫紹宗道:“這是下午送來的請帖,都是邀你去赴宴的。”
孫紹宗接過來一瞅,發現上面那張是賈府送來的,說是邀請他二月十二中午去府上小酌。
“你幹妹妹過生日,怎得還給我發來了請帖?”孫紹宗有些無語的道:“這男女有别,我連後院的門都進不去,難道要隔着院牆給她祝壽?”
若是邢夫人、王夫人或者賈老太太過壽,孫紹宗作爲晚輩,去榮國府恭賀一番也還說得過去,卻哪有堂堂男子去給一未出閣少女拜壽的道理?
阮蓉推了他一把,嬌嗔道:“什麽呀,你先仔細瞧清楚那落款,這分明是榮國府的二老爺請你赴宴,跟林妹妹過生日有什麽相幹?”
孫紹宗定睛細看,那落款上果然寫的是‘賈存周’三字。
既然是賈政出面相邀,那确實應該和黛玉過生日無關。
莫非賈政是要替兒子感謝自己?
想想卻又覺得不對,以那賈寶玉平時的作風,肯定會先顧着林黛玉那頭,到時候他這個正主不出場,卻談什麽‘感謝’二字?
一時想不出賈政的目的,孫紹宗也懶得繼續琢磨,将那請帖放到桌上,又随手掀開了第二份請帖,這張請帖裏的内容可就多了,洋洋灑灑能有四、五百字,而且還是金粉沾着朱砂寫成的,看着看着就噼裏啪啦往下掉金渣兒。
生怕看的慢些,這封請帖就先‘自毀’了,孫紹宗忙跳過了那骈四俪六的前綴,大緻将内容浏覽了一遍。
看完之後,他卻不覺皺起了眉頭。
隻因這張請帖非是以個人名義所發,而是以廣德八年所有武進士的名義,邀請孫紹宗參加二月十二晚上的京城同年聚會。
所謂同年,就是同一年考上‘公務員’的意思,彼此之間也未必能有多熟悉——隻不過就是剛入職的公務員們,想借個名頭羅織一下關系罷了。
又因爲真正的‘孫紹宗’剛中了武進士沒多久,就得罪了義忠親王,不得不遠遁到茜香國避禍,與這些人就更沒什麽交集了。
因此孫紹宗翻遍了記憶碎片,也隻大約記起了兩三個名字,還死活對不上他們的長相!
參加這種全是陌生人的聚會,再加上這滿帖金粉的調調,孫紹宗用屁股想,也知道場面肯定無聊又尴尬。
隻是……
如今他風頭正盛,無論文職還是武勳,都算得上是那屆武進士中的翹楚,若是不去露一下臉,少不得便會落下個目中無人的風評。
唉~
說到底還是那‘關系、人情’四字作祟!
看來最近幾天,要好好收集一下這些同年們的情報了,免得到時候鬧出什麽笑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