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皺眉道:“你不想娶那王氏女的話,跟家裏商量不就行了,找我有什麽用?”
薛蟠氣急敗壞的勁頭略略一緩,吞吞吐吐的道:“可我娘已經動心了,連我那妹妹,都是一門心思勸我娶了那王氏女……”
薛寶钗也勸他娶王氏女?
這倒是有些奇了。
雖說一直也沒正經見過薛寶钗,但從阮蓉偶爾露出的隻言片語中,不難推斷她是個極有遠見的女子,對親人也頗爲維護,怎得會勸薛蟠娶這樣一個惡名昭著的嫂嫂?
再加上薛蟠吞吞吐吐的樣子,這其中怕是還藏着什麽隐情。
孫紹宗這裏正揣摩着,忽見薛蟠把那大腦袋往他面前一湊,滿面讨好的道:“哥哥,眼下隻有你能救我了,你可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往火坑裏跳啊!”
“先等等!”
摁着臉把這丫推回了原位,孫紹宗無語道:“什麽就‘隻有我能救你了’,我可不記得自己有這種本事。”
“怎麽沒有?!”
薛蟠聽他話裏似有松動之意,忙不疊的道:“隻要二哥您鐵口直斷,說我近幾年有克妻之相,那王尚書難道還敢把寶貝女兒嫁我不成?”
孫紹宗:“……”
原來薛蟠打的是這個主意!
因這半年多裏屢破奇案,越來越多的民間傳說,把他跟鬼神扯上了關系,說他生就一雙慧眼,能辨陰陽、明生死、斷人吉兇禍福。
如果孫紹宗向外宣布,薛蟠這幾年有克妻的征兆,就算王尚書不肯全信,八成也不會冒險嫁女。
隻是……
孫紹宗如今辟謠還辟不過來呢,怎麽可能自己出面落個實錘?
當即便客客氣氣的一指大門,道了聲:“給我滾出去!”
“别啊二哥!”
薛蟠忙道:“隻要二哥您幫了我這一回,我指定……”
“再多說一句,你信不信我讓你橫着出去?!”
孫紹宗提起兩隻醋缽大的拳頭,捏的格格作響,那薛蟠見勢不妙,這才慌忙奪路而逃。
目送着呆霸王消失在門外,孫紹宗這才無語的收了架勢——如今已是六月中旬,眼見外面天氣熱的蒸籠仿佛,不過是在院裏與那薛蟠說了這幾句,他便覺背上濕漉漉的一片。
于是他忙回到堂屋裏,在那冰盆旁的太師椅上一癱,頓時從頭頂暢快到了腳底——孫家雖也存了些冰塊,但偶爾來上一盆降溫或者弄些冷飲還行,想像賈府這般敞開了使,卻壓根沒有可能。
也正因此,打從上個月開始,孫紹宗對于來賈府教習武藝的事兒,就變的殷勤了許多,幾乎隔三差五便跑來榮國府消暑。
卻說他在那太師椅上惬意的躺好,便用下巴往中間的軟墊上一戳,懶洋洋的問道:“該誰了?我這都回來了,怎得還不開始?”
他這裏雖然懶洋洋的,下面衆童子卻不敢怠慢,忙分出兩人,站到到了那軟墊之上,卻是那賈政的庶子賈環,與他的堂侄賈茵。
因孫紹宗近些日子越發的名聲大噪,眼見以後前途無量,這原本不被看好的武學堂,便又添了不少的學生——因此,還惹得族學司塾賈代善發了許多牢騷。
閑話少提。
卻說賈環、賈茵在那軟墊上站定了,又互相拱手施了一禮,便都施展開初學乍練的軍體拳,在哪裏演練着對戰套路。
初時兩叔侄倒也還算規矩,可這演練拳腳哪有不磕着碰着的?
偏這賈環和賈茵二人,一個仗着是賈政的庶子,一個自覺是正派嫡出,都是那不肯吃虧的性子——因此一來二去便都動了真火,撕扯上來拳拳到肉,卻那還顧得上什麽套路、什麽尊卑?
賈環雖是叔叔,但論年紀卻小了賈茵兩歲,于是三五個照面便抵擋不住,被賈茵騎在身下飽以老拳。
“停!”
這時孫紹宗才喊了聲停。
那賈茵忙放開了自家叔叔,在一旁乖乖站好。
那賈環也是一骨碌爬将起來,與他并肩而立——隻是卻少不得用那剜肉似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賈茵。
反正事後自有家裏大人管束,孫紹宗也懶得替他們開解什麽,隻道:“既然咱們是在習武,好勇鬥狠倒也算不得什麽錯處,可今兒是讓你們演練套路,卻不是讓你們耍王八拳的!既然壞了規矩,便罰你們……”
他砸巴砸巴嘴,這才繼續道:“罰你們去西牆根那口井裏撈五個西瓜,給大家切好了端過來——小厮們隻需盯着,不許幫忙!”
待賈環、賈茵領命去了,孫紹宗便又示意下一對兒童子上場,這此的兩人卻都是賈府旁支出身,平時關系極好,下手自然也要有分寸的多。
隻是這般花拳繡腿,在旁人看來卻遠不及方才的王八拳暢快。
孫紹宗也是看的哈欠連連,正打算喝杯涼茶提提神,卻見賈蘭從斜下裏繞到了近前,自冰盆裏刨出來個壓着蓋的小陶碗,恭恭敬敬的遞到了孫紹宗面前:
“這是家母方才讓人送來的八寶酸梅湯,還請師父笑納。”
賈府一幹頑童都是身嬌肉貴,學文尚且不肯用心,學武就更不用說了。
唯一能吃苦耐勞的,也便隻有這賈蘭一人。
再加上賈蘭如今不過才七歲,這品行便更顯得難能可貴,因此平日裏孫紹宗對其也是另眼相看。
從賈蘭手裏接過那‘八寶酸梅湯’,掀開蓋子一嗅,便覺清爽之氣撲面而來,頓時胃口大開。
因此孫紹宗捏起湯勺一連喝掉半盆,這才想起了正事,忙邊吃邊叮咛道:“你這些時日既然在練軍體拳,那健身操便停一停,最多每日操練上一次便可,免得負擔過重,反而練壞了身子。”
賈蘭乖巧的應了,面上卻透出幾分不舍之意。
孫紹宗見狀,便好奇道:“怎得?莫非你不喜歡練拳,反倒喜歡練那健身操?”
健身操裏許多動作,在時人看來都有些怪異,因此衆童子學了軍體拳,便都将其抛諸腦後。
“也不是……”
賈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平日都是和母親一起做健身操的,這軍體拳她卻不肯陪我一起學。”
“什麽?”
孫紹宗使勁吞下嘴裏的果肉,脫口道:“你母親和你一起跳健身操?”
“是啊。”
賈蘭點點小腦袋,頗有些埋怨的告狀道:“隻是每次到了第七節跳躍運動時,母親便總是想偷懶,非要我監督着,才肯按照師父教的來。”
李纨?
跳躍運動?
孫紹宗腦海中立刻腦補出了‘跌宕起伏’‘波濤如怒’的畫面,忙翹起二郎腿,遮住了那呼之欲出的‘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