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紹宗吓了一跳,還以爲這小子是哭出了血淚,定睛細看,才發現原來是混雜了腮上的紅粉。
那寶玉見了孫紹宗,卻是理也不理,順着牆根一路哭喪似的往前狂奔,後面丫鬟、婆子、小厮、健仆,足足追出來十來個,人龍似的一長串。
得~
這還沒正式開練呢,主角先跑了!
孫紹宗又是一陣無語,也幸虧他沒拿這個騎射教習當回事,不然氣也要氣飽了。
“二郎,真是對不住了。”
這時就見賈琏也從哪院子裏出來,搖頭苦笑道:“寶兄弟最要好的伴當秦鍾不幸夭折,他傷心之下便有些魔怔了,還請二郎不要見怪。”
說着,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
孫紹宗倒也不好同他計較,便飒然一笑道:“既然是好友突然亡故,去祭拜一下也是應當的——走吧,看看你們家那幾位小爺,還有要自便的沒。”
後面這話,終究還是帶出了些不滿之意。
賈琏與他并肩進了那院子,正待拍着胸脯保證,不會再有第二個寶玉出現,就聽那院子中間有個童聲正在叫嚣着:“憑什麽他想走就走,咱們爺們就得在這兒凍着?依我看,咱們幾個趁早都散夥算了,反正老爺怪罪下來,也是他先頂雷!”
一聽這話,賈琏頓時火往上撞,蹿前兩步,指着那說話的半大孩子喝罵道:“賈環,你個小兔羔子胡咧咧什麽,哥哥我巴巴上門給你們請來名師,你說不學就不學了?!寶玉離開是因爲死了好朋友,你卻又是那個相好的死了,急着要過去奔喪?!”
那賈環被他訓的鴕鳥一般縮起了脖子,但偶爾用吊角眼偷偷上瞟時,卻仍是滿眼的不服不忿。
别說是他,旁邊的賈琮、賈蘭臉上也是老大的不滿,顯然也是對賈寶玉‘臨陣逃脫’一事頗爲介懷。
啧~
眼見這幾個鬧情緒的熊孩子,最大的賈環也不過十歲出頭,小的如賈蘭,才隻有七、八歲的光景,孫紹宗心中頓時又多了幾分悔意——教這麽幾個嬌生慣養的熊孩子,以後怕是有的淘氣了。
但既來之則安之,人都已經在這兒了,總不能就這麽幹瞪吧?
于是他悄默聲的走到了左側的兵器架旁,腳尖一勾一挑,便将個兩百來斤的大石鎖抄在了手裏,穿花蝴蝶似的耍了幾式花活兒,頓時将三個熊孩子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他又誇張的耍弄了幾招,然後毫無征兆的,竟突然将那石鎖向着三個熊孩子高高抛起!
“啊!”
“快……快……”
賈琮尖叫一聲調頭就跑,賈環也一邊倒退一邊張煌的亂叫着,最鎮定的還要數賈環,看上去隻臉色蒼白了些,竟是在原地紋絲未動。
轟~
那石鎖轟然落地,卻離着三個熊孩子站立處還有丈許來遠。
孫紹宗上前一腳踩住那石鎖,身子微微前傾,居高臨下的看着三個小兒,曬道:“就這點兒膽量,也敢自稱爺們?都給我站好了!”
賈琮、賈蘭吃這一吓,早散去身上的了驕嬌二氣,因此聽孫紹宗吆喝,都慌忙站到了賈環身邊。
賈琮素日裏并不怎麽看得起環老三,今天眼瞧着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更色,不覺便對其有些另眼相看。
隻是他欽佩的上下打量了賈環幾眼,卻忽然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指着賈環兩腿之間嚷了起來:“環三哥尿褲子了、環三哥尿褲子了!”
卻見賈環竭力夾緊雙腿,卻依舊掩不住那越來越大的騷熱濕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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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榮國府熙熙攘攘的耽擱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時分,孫紹宗才帶着阮蓉踏上歸途。
雖說這大半天的功夫,一共也隻教了套廣播體操而已,卻當真是勞心費力,比在順天府上一天工還要覺得疲憊。
因此孫紹宗都懶得再騎馬,出了榮國府的角門,便一頭鑽進馬車裏,枕在了阮蓉的大腿上。
阮蓉貼心的幫他揉着太陽穴,嘴裏卻調侃道:“百十個鹽枭都不是你的對手,怎得倒讓幾個半大孩子折騰成這樣了?”
孫紹宗苦笑:“你是不知道,這幾個熊孩子平時恨不能走路都讓人抱着、扶着,身體虛弱的簡直不成樣子,随便擺幾個動作就要喘上半天,練上五分鍾……咳咳,練不到半刻鍾,就恨不能休息一個時辰!”
說着,他又無比慶幸的道:“得虧平日裏不用我盯着,我方才已經給他們布置下了一個月的進度,等下個月十五再來瞧上一遭,應個景就成。”
阮蓉手上一頓,有些擔心的道:“你這麽糊弄事兒,不會惹得那二老爺心懷不滿吧?”
“放心,我教的東西每天練上小半個時辰,舒筋活絡強身健體還是沒問題的,等打熬好了基礎,再教他們别的也不遲。”
孫紹宗說完,就見阮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伸手在她胸尖兒上彈了彈,佯嗔道:“相公說話,你竟敢不洗耳恭聽?”
“做什麽?小心被人瞧見!”
阮蓉忙把他那作怪的大手拍開,又羞惱的瞪了他一眼,才道:“要真是管用,你回去把那什麽健身操也傳給我,到時候我讓黛玉也學着練一練——她那身子骨,怕是還比不上賈府的少爺們呢。”
孫紹宗把臉一闆,肅然道:“我這健身操向來傳男不傳女,你要想學也不是不行,隻需先将那****的招式練熟,我便……”
不等他說完,阮蓉便氣惱的錘了他一拳。
“哎呀~!”
孫紹宗怪叫一聲,誇張的道:“好個歹毒女子,竟要謀殺親夫……”
“好個歹毒的女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敢謀殺親夫?!”
誰知又不等他說完,便聽車窗外有人憤憤的喝罵着。
這聲音聽着可不像是玩笑話,孫紹宗與阮蓉都是一愣,忙挑開窗簾循聲望去,隻見一群人推搡着個五花大綁的女子,正在街口哭喊叫罵着:
“我那兄弟呦,你辛辛苦苦養家,哪成想竟攤上這麽個遭瘟的女子,給你戴了綠帽子不說,竟還狠心害了你的性命!”
“侵豬籠、必須把這惡女人抓去侵豬籠,才能告慰張兄弟在天之靈!”
“對!抓她去侵豬籠!”
“侵豬籠!”
說話間,他們也不知從哪裏弄來個碩大的竹籠,将那女人硬塞了進去,扛起來直奔最近的池塘而去。
那女人被五花大綁,又用毛巾堵了嘴,隻得在竹籠裏拼命翻滾掙紮着,被那粗編濫造的竹條刺到遍體鱗傷、血流如注,她卻兀自不肯消停,反倒瞪圓了雙目,恍似要噴出火來一般!
孫紹宗眼見如此清淨,想也不想便挑開車簾,大吼了一聲:“都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