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酒局他就來的不情不願,這倒好,席面都沒瞧上一眼呢,就先遇到了砸場子的。
雖說孫紹宗并不曉得這‘仇雲飛’,究竟又是那家的纨绔子弟,但看他敢帶着這幾十個軍漢上門尋仇,就知道其門第絕對不在神武将軍府之下——自己如今夾在其中,妥妥的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孫紹宗這裏正自郁悶,那邊兒馮紫英面對幾十條軍漢,卻是不閃不避,反倒飒然越衆而出,仰頭大笑道:“都說小人報仇從早到晚,今兒爺們算是瞧見了個活的——仇雲飛,有什麽招你就趁早使出來,爺們要是皺一皺眉頭,就是個小娘養的!”
那仇雲飛也是冷笑連連:“好好好!瘋狗英,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究竟能比舌頭硬上幾分!”
兩人一個馬上一個馬下,各逞口舌、亂充光棍。
那些軍漢們可也沒閑着,早分出十來人翻身下馬,取了繩索哨棒,從兩翼包抄過來。
眼見到了近前,馮紫英也便顧不得逞口舌之力,忙也似模似樣的擺開了架勢,準備做最後的掙紮。
“馮哥兒,算我一個!”
這時便見那薛蟠興沖沖的跳将過去,與他并肩站在了一處,嘴裏直嚷嚷道:“這麽大的場面,怎麽能少得了我薛蟠?!”
馮紫英心知這次必然讨不了好,怎肯平白連累了他?
忙不疊的勸他莫要摻和進來。
但那薛蟠卻如何肯聽?
被他說的煩了,竟嗷的吼了一嗓子,主動迎向了左側的軍漢,嘴裏嚷道:“這幾個交給俺,那邊兒的……哎呦~!”
薛蟠平日裏嬌生慣養的,那曾正經練過幾天拳腳?便是空長了一身力氣,卻又如何能抵得過幾個軍中精銳?
因此這一句大話還未能說完,便被人抽冷子一棍掃在了迎面骨上——雖說那軍漢知其非富即貴,并不敢用老了力道,卻仍舊疼的薛蟠‘哎呦’一聲向前撲倒。
還不等身子落地,已然被人拿住了兩條胳膊,半分掙紮不得。
果真是個‘憨子’!
孫紹宗看的無語,那馮紫英卻是急了,搶上前掄開拳腳,意圖解救薛蟠。
他的本事倒比薛蟠強了不少,等閑三五個人也奈何不得——可對面卻何止三五人?更兼都是軍中精銳,最是擅長合擊之術!
因此隻片刻功夫,馮紫英便也被團團圍住,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就這還是那幾個軍漢不敢真個傷了他,否則便是有三個馮紫英湊在一處,怕也早就堅持不住了。
于是他又勉力支撐了幾個回合,終究還是寡不敵衆,被人攏肩頭抹二臂,捆了個結結實實。
“帶過來、快把他帶過來!”
這下那仇雲飛可得意了,在馬上隻喜的雙下巴都變成了三層,眼見馮紫英被帶到了跟前,便又喝令道:“讓個狗才給我跪下說話!”
馮紫英一聽這話,立刻拼了命的挺直腰闆,仰頭對準仇雲飛的胖臉便是一口啐了上去。
仇雲飛措不及防,被噴了滿臉的唾沫星子,頓時勃然大怒,一馬鞭抽在馮紫英肩頭,嘴裏喝罵道:“你這狗才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啊,給我把他的衣服扒掉,推到百花樓前枷号示衆!”
馮紫英聽了這話,不由得勃然變色,跳着腳正待問候那仇雲飛的八輩祖宗,卻忽聽身後有人喊道:“且慢動手!”
衆人循聲望去,開口之人卻正是旁觀了半天的孫紹宗。
馮紫英倒還沒什麽,那邊兒薛蟠見孫紹宗開了腔,頓時精神一振,忙道:“二哥救我、二哥救我啊!”
就見孫紹宗慢悠悠下了台階,沖仇雲飛拱了拱手,道:“兩位衙内想來也隻是意氣之争,吃了虧找回場子倒沒什麽,可如今打也打了罵也罵過,再要鬧将下去怕是不容易收場,不如給孫某一個面子,就此把手言和可好?”
他先前旁觀,隻是因爲不爽被這兩個纨绔連累,但眼下要是繼續旁觀下去,日後那神武将軍曉得了事情經過,怕是第一個便要拿孫家開刀。
卻說那仇雲飛雖見孫紹宗不類凡俗,但想着朝中貴戚家中并無這一号人物,孫姓更不是什麽顯姓,便不屑一顧的冷笑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在你仇老爺面前賣臉?來啊,與我把這不長眼的東西拿下,先打一百殺威棒,我再與他理論理論!”
還閑着的幾個軍漢聞言,立刻左右包抄過來,還待如方才一般,将孫紹宗合力擒下。
但孫紹宗卻那是薛蟠、馮紫英可比?
笑吟吟的迎将上去,隻将猿臂一伸,便劈手奪過了一條哨棒,又趁那軍漢愕然之際,輕輕巧巧的一腳踹了上去。
“啊~!”
那軍漢登時雙腳離地,隻飛出兩丈多遠,才撲通一聲四腳着地。
孫紹宗又掄起那哨棒随便一掃,便将圍過來的幾個軍漢全都攏在圈内。
幾個軍漢慌忙用哨棒抵擋,隻聽咔嚓、咔嚓、咔嚓三聲脆響,卻是五根哨棒斷了兩條、飛了三根——至于最後那一聲脆響,卻是孫紹宗手中的哨棒不堪負重,也斷作了兩截。
孫紹宗将那斷掉的哨棒随手一抛,上前左一拉右一扯的,也不見怎麽使勁兒,便似擺弄木偶一般,将那幾個軍漢統統放倒在地。
“仇衙内。”
搞定了幾個軍漢,孫紹宗又沒事人一般拱了拱手,複讀機似的道:“還請給孫某一個面子,就此把手言和可好?”
仇雲飛見他三下五除二,便解決了幾個軍中精銳,正自愕然間,聽他又舊事重提,頓覺大失顔面,忙掄圓了馬鞭罵道:“都特娘愣着幹嘛?快快快,一起動手把這厮給我拿下!”
随着這一聲令下,呼呼啦啦又從馬上跳下能有二十幾人,各擎哨棒,殺氣騰騰的圍了上來——這次卻沒誰敢留手,一招一式皆是全力施爲。
然而面對孫紹宗這一身鋼澆鐵鑄的肌肉,區區哨棒又濟的了什麽事?力氣稍小些,怕是都不夠給孫紹宗瘙癢的!
于是隻三五合的功夫,孫紹宗便似虎入羊群一般,放到了七八人——這還是他收斂了力道,不想傷及人命的結果。
眼見于此,即便那些軍漢們再怎麽骁勇,也不禁生出幾分怯意,可不得仇雲飛的同意,又不敢擅自罷手。
正進退兩難之際,便聽圈外忽然有人暴喝了一聲:“都給我閃開!”
衆軍漢循聲望去,卻隻見三人三騎狂奔而來,卻是要借助馬力取勝!
軍漢們立刻左右散開,隻将孫紹宗堵在了中央。
說時遲那時快,三人三騎轉瞬間便到了近前,人且不論,那馬卻都是上等的口外馬,腿粗肩寬身長近丈,沖鋒起來怕不有上千斤的力道!
但面對這三匹奔馬,孫紹宗卻依舊是不閃不避,反而健步上前,掄起那醋缽大小的拳頭,便砸在了當先那匹黑馬的嚼頭上!
轟~
大地都似乎在這碰撞之下震顫起來,那黑馬先是脖子折成了九十度,緊接着連身子也彎折起來,打橫撞到了右側的同伴,緊接着四蹄亂蹬,又絆倒了左邊的同伴。
三匹膘肥體健的戰馬,竟都倒在了孫紹宗這一拳之下!
靜~
錦香院前的小廣場上,一時隻聞那三人三騎的痛嘶慘叫,餘者再無半點聲息!
呼~
孫紹宗低頭吹去拳頭上沾染的馬毛,又沒事兒人一般拱了拱手,雲淡風輕的道:“還請衙内給孫某一個面子,就此把手言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