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蓉指着前面不遠處一座雜貨鋪,道:“那白莓就隻有他們家有賣的!”
提到‘白莓’二字時,她垮着肩膀秀眉緊蹙,一副渾身不得勁兒的模樣。
但反應更大的卻是旁邊的馮薪,騎在馬上一張老臉黑裏泛綠,使勁的吞了幾口唾沫,卻依舊壓不住胃裏的酸水,左後哇的一聲幹嘔起來。
沒辦法,誰讓孫紹宗觀察了許久,也隻能确定阮蓉的嘔吐物和水果殘渣,有七八分的相似,最後爲求穩妥起見,不得不采取了最最原始的分析方式——騙馮薪吃下去,通過味道進行分辨!
于是經過一番不可名狀的測試之後,孫紹宗終于确定,刺客們食用的是一種名爲‘白莓’的水果,而這種水果乃是隔壁缜國的特産,因爲運輸十分不便,城中也隻有兩家商戶有售。
其中一家是座酒樓,白莓向來隻用作招待貴賓,并不曾向外兜售——考慮到刺客們也不大可能在行動之前,成群結夥的跑去酒樓消費,因此城北的這家雜貨鋪,應該就是‘白莓殘渣’的出處了!
另外,阮蓉還提供了一條訊息:作爲南疆六國中的雙雄,缜國與茜香國數百年來一直互爲死敵,而近些年間,茜香國仗着大周在後面撐腰,隐隐有吞并缜國獨霸南疆之兆,引得缜國朝野大爲惶恐。
因此,缜國的‘遊俠’跑來行刺大周特使,意圖挑撥兩國關系,又在動手之前,以家鄉特有的飯菜水果壯行,可說是合情合理的推論!
閑話少提。
卻說衆人一路策馬狂奔,到了城北的雜貨鋪門外,孫紹宗吩咐馮薪等人在街邊等候,便翻身下馬,與阮蓉并肩走了進去。
說是雜貨鋪,其實是一棟三層的閣樓,占地面積也頗爲廣闊,進門之後,那貨架上也堪稱琳琅滿目,非但有南疆六國的特産,竟還開辟了大周與西域專區,俨然就是一古代版的國際大賣場。
沒等孫紹宗再細細打量,一個店夥計便滿臉堆笑的上前招呼道:“兩位客爺裏面請!不知客爺您是賞眼,想瞧一瞧小号都有什麽東西,還是已經有了可心的物件?咱這兒東西有點雜,您要是有可心的物件,盡管跟小的言語一聲,小的好幫您引路。”
這夥計倒是嘴甜的很。
孫紹宗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了句:“聽說你們這裏有白莓賣?就是缜國特産的那種水果。”
“有有有,您二位随我來!”
那夥計前面引路,二人緊随其後,不多時便來到一處地窖前,隻見他彎腰攥住一條紅繩,從地窖裏拎出隻藤筐來,往兩人面前一遞,道:“客爺您瞧,早上剛補的貨,眼下就剩這麽多了。”
孫紹宗低頭望去,卻見那筐底稀稀落落的,隻有二十幾個乒乓球大小的果子,紅豔豔的還冒着些涼氣,看上去煞是喜人。
這玩意兒名字裏雖然有個‘莓’字,其實長得倒和荔枝差不多,外面包着一層堅硬的果殼,裏面還有顆不大不小的核兒。
“沒錯,就是這東西!”
阮蓉欣喜的叫了一聲,随即追問道:“夥計,昨天到今天這段時間裏,是不是有人一下子買了許多白莓?至少夠十幾個人吃的!”
“這……”
她問的太過急切,倒引得那夥計起了警惕之心,狐疑的打量了兩人幾眼,嘴裏敷衍道:“客爺,我們店裏一天也不知要賣多少東西,實在記不得……”
話說到半截,那夥計突然兩眼發直,死死盯住了孫紹宗的手心——準确的說,是盯住了他手心裏的碎銀子!
孫紹宗把銀子随手往前一抛,店夥計慌忙雙手捧住,輕輕的颠了颠,發現至少有四兩多,一張臉頓時笑的菊花仿佛。
孫紹宗笑吟吟的問:“現在應該記得了吧?”
“記得了、記得了!”
那夥計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眉開眼笑的道:“今兒早上确實來了位豪客,二話不說就買了整整一筐白莓,足足花了十六兩三錢銀子呢!”
買了一筐?
那八成應該錯不了了!
孫紹宗也難掩激動的追問道:“那你記不記得他長什麽模樣?穿戴如何?是下人還是主家?離開的時候朝什麽方向走的?是乘車還是步行?!”
這連珠炮似的發問,把個夥計問得暈頭轉向,但看在銀子的份上,他還是極力回憶着:“那人長相沒什麽特别的,看穿戴應該是個大戶人家的下人——走的時候趕着輛馬車,好像是朝北邊走的。”
“是朝北走的?!”
這下孫紹宗真是大喜過望,雜貨鋪本就在城北,再要向北邊兒搜索的話,範圍可就小了許多!
得到店夥計肯定的回答之後,他又伸手自藤筐裏抓出兩顆‘白莓’,拉着阮蓉頭也不回的出了大門。
到了街上。
孫紹宗二話不說,先剝開一個放進嘴裏,把那果肉嚼了,又把果核吐在了手心上。
衆護衛正看得莫名其妙,就見他将那果皮、果核往身前一舉,大聲道:“兄弟們,都給我看仔細了!待會兒大家分頭行事,把這家雜貨鋪以北的所有堆場,都給我仔細翻上一遍,隻要發現類似的果皮、果核,立刻向我禀報!”
所謂的‘堆場’,就是古代的垃圾堆。
從早上到現在,少說也過去七八個小時了,正常人應該不會把這些垃圾留在家中,因此隻要能在堆場找到這些果皮、果核,就能順藤摸瓜找出刺客的隐身之處!
當然,如果那些刺客謹慎到連垃圾都不處理的話,那孫紹宗也就隻能将這情報告知茜香朝廷,讓他們來個地毯式搜索了。
隻是這樣一來,衆人立下的功勞還夠不夠将功補過,可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