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循沖她微微點頭,随即跟着梅嶺去了後院,梅清淺對上趙氏笑眯眯的眼睛,也不好意思表現的太過擔憂了,不然一個個又要誤會了。
“你娘怎麽樣了?”趙氏問道。
“腳脖子腫的厲害,在我舅舅家休養一陣子吧,否則在那邊肯定得不停的幹活,腳能好才怪。”梅清淺忍不住歎氣,“我娘落了不好毛病,肩膀也不好,腳不能再落病根了。”
在前身的記憶中,蘇杏有次幹活閃到了肩膀,原本想看大夫的,但是婆婆不同意,說莊戶人家誰沒個頭痛腦熱的,誰家媳婦也沒見她這麽嬌氣。
當時梅康一腳踹了上去,罵道:“一點小毛病就看大夫,有多少銀子給你霍霍,滾一邊去,少惹我娘生氣。”
他當時的态度讓劉氏十分滿意,蘇杏被踢的踉跄了一下,差點沒摔倒,紅着眼眶繼續去打水了。
前身當時才十四歲,心裏特别恨,卻又沒辦法改變什麽,隻可能卯足力氣幫她娘幹活,不想她娘太辛苦了。
可惜蘇杏因爲受傷,再加上勞累,落了肩病,陰天下雨肩膀就痛的厲害,活動起來裏面骨頭都咯吱響,最嚴重的時候胳膊都擡不起來。
每次都是梅清淺和梅粉蝶輪流給她娘捏肩膀,捏的時候是痛,但捏完能好一些。
梅清淺收回思緒,等她異能慢慢恢複起來,一定給蘇杏把舊疾治好了。
“唉,你娘也是難,攤上……”趙氏後面的話咽了回去,她想說攤上了梅康這樣的玩意,但想想不太合适,隻能忍住了。
“奶奶,沒什麽不好說的,我眼裏已經沒那個爹了。”梅清淺正色說。
屋裏人都吃了一驚,但細細想想,梅清淺的話雖然大逆不道,卻也能讓人理解。
她繼續說道:“我知道子女不能不孝父母,但我母親值得我尊敬,父親卻讓我寒心,我要孝敬母親,就無法去孝敬父親了,我娘的傷就是被他當衆打的。”
“說的好!”梅少雲忍不住叫起來,他和梅康同輩,早看梅康不順眼了,年輕的時候天天舞文弄墨的瞧不起堂兄弟,後來卻連個狀元都沒考上,什麽學識,全靠嘴上吹的。
後面梅康還賭博影響了梅家的名聲,更是打罵妻女,實在讓直脾氣的梅少雲看不上的很。
他要是有女兒肯定好好疼着,怎麽能讓女娃娃天天幹粗活呢?
“他不配當爹,清淺你長大了,能護着你娘了,我聽說送你娘回娘家就是你的主意?”梅少雲繼續說道。
梅清淺點點頭,“本來想我娘到我那養傷的,但她隻要待在村子裏,就沒法安安甯甯的待着,上次去我那才一盞茶的功夫,就被追過去了。”
她沒明說誰追過去了,但是村裏誰不知道梅山媳婦帶着孫女梅暗香在黎循家門口演的那出好戲?
趙氏忍不住搖頭,“那邊真的不像話,一碗水都不能端平,家裏日子怎麽能興旺?”
這話沒說,梅山家如今每況愈下,早沒以前的風光了。
想當年梅山退伍回來,救過皇親貴族,又是戰場英雄,身上的光環遮都遮不住。再加上唐中晖的饋贈,梅山回到村長就是修房購置田地,好不風光。
之後娶妻生子,兒子還讀上了書,他也當了村長,都說他将來能培養出狀元,以後就是官家的老太爺咯。
可惜梅山最在意的兒子梅康就嘴上會說,讀書二十多年的書,連個秀才都沒考上,後來更是染了毒瘾,梅山賣地還債,又辭去村長一職,梅山那房的日子也越來越差了。
都說富不過三代,梅山家本來已經是小富了,卻連一代都沒堅持下來。
要說起來,梅山有責任,妻子劉氏也有責任。
另一邊後院牆角,梅嶺指着一些小嫩苗問黎循:“你知道是什麽不?”
“不知道。”黎循不善農事,根本看不出來,但不知就不知,他回答的很坦蕩。
“你經常進山打獵,身手應該不錯,但打獵到底危險,等地拿回來好好種地,夠你和丫頭吃了。”梅嶺說道。
黎循不可能待到種地的時候,但嘴上要應下來。
“農事上面别擔心,你大堂伯是種地的好手,回頭播種讓他去幫你看着。”梅嶺說道。
“多謝大爺爺。”黎循拱手道謝。
梅嶺突然不說話了,不知道在想什麽,黎循是沉的住氣的人,也沒急着發問。
半晌,梅嶺幽幽的歎了口氣,說:“這是絲瓜,院子裏多種些蔬菜,嫩的時候炒雞蛋不錯,長老些的還能刷碗。”
黎循點頭,旁邊有架子,他該想到的。
“你知道我爲何跟梅山鬧翻嗎?”梅嶺突然轉移了話題。
“不知。”
聽聞是陳年舊事,梅清淺都不知道,當然黎循之前也沒關注過,如今卻有些想聽了跟那女人說說了。
“梅山在戰場救過一個王爺,人家承諾将來娶他閨女做兒媳婦,可許多年過去,梅山沒生出閨女。後來有一年,那個王爺派了管事來送年禮,帶了信說叫他孫女嫁給自己孫子,梅山應了下來。”
梅嶺面露不屑之色,“我們關系一直不太好,但我聽說之後還是去當面勸他了。恩情總有用完的時候,咱們是莊戶人家,得清楚自己的斤兩,跟人家的差距太大了,送了女娃娃過去也是受罪。”
黎循多看了梅嶺一眼,眼中多了些敬佩之色,這位老人是個明白人。
“可梅山不聽,還覺得我小人之心,見不得他好。後來他家老大生了閨女,梅山别提多高興了,專門找了梅康以前的先生請教名字,跟人家是說要給未來王妃用的。”
梅嶺搖搖頭,“那位先生說了一首《山園小梅》,從第一句取了暄妍二字,後來梅家女娃娃也都以那首詩起的名,清淺也是如此。”
“後來你應該聽說了,清淺不是被當王妃人選養大的,她也沒那個野心,一直是個踏實本分的孩子,隻是不想當時暄妍出疹子誤被當成了天花,王府派來的人才接走了清淺。”
梅嶺重重的歎了口氣,“說這些是想跟你說我一直很喜歡清淺這孩子,脾氣像我,永遠清楚自己在什麽位置,不會生出旁的心思,她既然嫁給了你,就是想與你好好過日子的。”
說了半天,梅嶺是怕黎循因爲梅清淺嫁過王爺而心存芥蒂,也道出了跟梅山一房的矛盾,也算是解釋了如今對梅清淺好的緣由。
“大爺爺放心,清淺是個好姑娘,我不會讓她再受委屈了。”黎循認真的說。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愣,不知道是最近幫梅清淺跟長輩說好聽的說習慣了,還是因爲尊敬眼前的長輩而不想他擔心,不知道爲何說的這般順暢。
“好,好。”梅嶺沒有多餘的話,隻是拍了拍黎循的肩膀,随即引了他回屋子。
見梅嶺沒追問自己以前的事,黎循對他又多了幾分欣賞,這位老人很睿智,确實比他那個弟弟思路清晰很多。
屋裏那邊,大家聊的火熱,也不知道怎麽就料到梅暗香剪衣服那件事了,當日之後村裏有不少人說她的不是,她最近都躲在家裏避風頭。
“都是堂姐,怎麽她跟暄妍姐一點都不像?還剪清淺姐的衣服,太壞了。”梅中旬氣鼓鼓的說。
梅清淺耳朵豎了起來,哎呦提到梅暄妍了,瞧着是梅暄妍從這傻小子入手了?
梅中日飛快的看了她一眼,應該是想到了她的提醒。
“中旬,怎麽提到暄妍了?”他沉住氣問道。
梅中旬咧嘴一笑,“我早上出去碰到暄妍堂姐了,她還幫我理了頭發,特别溫柔呢。”
梅中日又忍不住看了梅清淺一眼,清淺表妹也猜的太準了吧?
“好小子,你私下裏一直跟暄妍見面,竟然不跟我們說。”他不死心的試探道。
傻憨憨梅中旬急忙說:“哪有,我以前也沒機會跟她說話,就今早才說了幾句。”
梅清淺嘴角的弧度加大,瞧見了吧,以前沒理過梅中旬,今天突然就偶遇了,還熱情的幫梅中旬整理頭發了,還特别溫柔……
梅中日的娘張氏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眉頭微微皺了皺,心想晚些單獨問問大兒子,但感覺就不是什麽好事。
時間過的很快,沒多久就到了開飯時候,大伯娘幫着二伯娘端飯,梅家其他小子雖然粗手粗腳,但也主動幫忙幹活,梅清淺暗暗看着,他們都已經是習以爲常的姿态了,可見梅嶺家是人人都得幹活,一碗水是端平的。
就好比二伯娘做菜好吃,大伯娘就主動承擔了飯後的清洗,兩人的孩子也都懂事孝順,都會幫忙搭把手,一家人十分齊心。
梅清淺越來越佩服梅嶺和趙氏,也難怪當初太爺爺讓梅嶺做了族長。
他們這邊剛吃完飯。碗筷都沒收拾好,村長家二小子張本就跑來了。
“劉西說他娘快不行了,鬧着要去報官,就有人看到梅康拿了包袱跑路了!”
梅嶺露出愠色,“誰看到的,怎麽就說跑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