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要是悲劇結局我也就不會給你講這個故事了。”段明輝摟着方雪瑤道。
“那就好。”方雪瑤松了口氣,繼續蜷在他的懷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覺得我們跟他們很像。”就在段明輝以爲她又睡着了時,她突然又說道。
“什麽?”他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我說我們跟甯采臣聶小倩他們很像。”她又重複了一遍。
“這麽像了?他們可是人鬼相戀,我們怎麽會跟他們相像呢?”他不解的問道。
“他們是人鬼戀,可我們是人仙戀。都是身份地位不匹配——”她後面還有句話沒說,不過他卻懂了。
“你是不是想多了,一直擔心配不上你的可是我!”他啞笑道。
“以前或許是這樣,可現在該擔心這個問題的卻是我了。”她幽幽道。
“好吧好吧,等天亮了我們就去準備禮物,醜女婿見丈母娘好不好?”段明輝攤攤手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方雪瑤急忙否認道。
“通常女人說‘不’的時候,就是‘是’。我雖然情商低,這點知識還是知道的。好了,就這樣決定了,趁天還沒大亮,我們再睡會兒。”段明輝道。
“睡不着了,誰讓你把人家叫醒非要講故事的。你賠我!”方雪瑤撒嬌道。
“好啊,那我就以身相賠吧——”段明輝說着手又不老實起來。
“不要!”她拒絕道。
“剛我說什麽來着,女人什麽時候就是什麽來着?算了,誰讓我情商低,就隻知道這麽一句呢,那就遵循吧。”他很謙虛的承認了自己的缺點,并實踐了别人的至理名言。
本來兩人醒的挺早,結果卻起晚了。
段明輝本來還頭疼給方雪瑤的父母準備什麽樣的禮物,結果卻被告知她父母現在都在國外的公司,沒在國内。隻有她已經退休了多年的爺爺住在國内。她哥哥方雪睿有時也會回家裏住,不過大多數的時候都住在研究所裏。畢竟他所在的實驗室說起來也算是半保密單位。
給未來的嶽父嶽母不知道送什麽禮物好,但給愛好習武的爺爺選禮物就好辦多了。一本漢譯版的正宗《易筋經》,數個從文玩市場買來的不太貴又有點檔次的小玩意,自己“開下光”,加上幾個實用的符箓法術,再買上一點時鮮水果,齊活兒了。
段明輝還考慮是不是去租輛好車開過去,卻被方雪瑤好好的教訓了下,“你把爺爺當什麽人了?”隻好作罷。
穿戴整齊,拿上挑好的禮物,兩人開着方雪瑤的奧迪A4,來道了她們家。
出乎段明輝意外的是,方雪瑤的家并沒有他想象的那麽豪,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帶院子的三層小樓。她爺爺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是個須發贲張,豹首環眼的豪放老者,而是一個個頭不高,普普通通的小老頭。他們推門進去時老頭正拎着一把水壺在給種在牆角的花兒澆水。
“瑤瑤回來啦?這小夥子是誰?你同事嗎?”老頭放下水壺,笑眯眯的說道。
拎着大兜小包的段明輝有些尴尬。方雪瑤斜看了他一眼,示意道:“别急,這才剛開始呢。”
“不是,這是我男朋友,段明輝,你叫他小輝就可以了。”方雪瑤上前結果爺爺手裏的水壺,介紹道。
老爺子卻不接她的茬,拿過毛巾不急不緩地邊擦手邊道:“段先生啊,看你年紀不小了吧?有三十幾了?”
“三十二,不,三十三了。”段明輝老老實實地回答。
“哦,三十三了啊。不知道段先生在哪高就啊?”老爺子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
“跟雪瑤一樣,在國安工作。”段明輝說完,後面又補充了一句,“我們是搭檔。”
“哦,工作還不錯。既然在國安工作,又是瑤瑤的搭檔,想來身手也不錯吧?正好老頭子我手癢了,陪我練練?”說完他也不等段明輝同意不同意,直接一個抓手抓了過來。
段明輝無奈的看看一旁笑着看戲的女朋友,做了個口型。
“沒事,爺爺下手有分寸的。”方雪瑤一語雙關的說道。
段明輝自然不是怕老爺子傷着了自己,而是在考慮怎麽才能在不那麽明顯的情況下讓老爺子知難而退。他很辛苦的裝出手忙腳亂的樣子左擋右支,招式上沒什麽壓力,就是這種浮誇的表演太讓他吃力吧。
“好了,不打了!”老爺子突然停手,退出了圈外,臉色陰沉道:“真是老了,連這樣的小年輕都打不過了,還得讓人費心的讓着自己!哼,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啊!”說完他氣呼呼的走進了屋裏,連最疼愛的孫女都不理會了。
“啊,我真不是有意羞辱老爺子的。”段明輝急忙辯解道。
“好了,我知道,隻是誰讓你演技這麽差的?連我都看出你在讓着他了,爺爺目光如炬,又豈會看不出來?”方雪瑤白了他一眼道,從他拿來的禮物中翻出幾樣,走進了屋裏。
院子裏段明輝忐忑的走來走去,有心用神識偷窺下,又覺得不合适。終是忍住幹等着。
過了好一會兒,方雪瑤終于出來了,對他招招手道:“進來吧。等會小心說話,别再惹爺爺生氣了。”
段明輝随她進到屋裏。屋裏光線很好。老爺子坐在老式的八仙椅子上,手上把玩着一方玉獅子頭印章,段明輝認出那正是方雪瑤幫他挑的送老爺子的禮物之一。
“這個小玩意不錯,你卻是有心了。”老爺子淡淡地說道,伸手去端放在茶幾上的茶杯,卻發現裏面沒茶了。段明輝趕緊躬身取來放在遠處的茶壺,幫着倒滿了茶水,又雙手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老爺子端起茶杯輕輕的呡了口,這才說道:“老頭子呢,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小夥子身手不錯。豈止是不錯,簡直是高明!老頭子我實話實說,就是我年輕時怕也不是你的對手!難得的是還不驕不躁,沒有架子。如果不是我早答應了我那老夥計的話,讓你當我的孫女婿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人無信不行,我既然早答應我那老夥計了,卻隻能讓你失望了!這些禮物不錯,老頭子很喜歡,如果你不想送的話,我可以出錢買下來。至于你和瑤瑤的事,卻是不用再提了。瑤瑤工作的安排我也會托人再安排的,也絕不會再跟你搭檔了,你也就死了這條心吧。”
聽了老葉子的話,段明輝也沒有多生氣,本來都是意料中的事。隻不過好事多磨而已。于是他開口道:“方爺爺,我這樣稱呼您可以吧?”見老爺子點點頭,他才繼續道:“我跟雪瑤是真心相愛的,不過既然你不同意,今天我們就先不談這事。今天就當晚輩拜訪前輩,我們可以聊點别的。”
“小夥子有點意思!行,你想跟我老頭子聊些什麽呢?我可事先申明,你們年輕人的東西老頭子我可不懂,也不感興趣!”老爺子來了興趣,看着不驕不躁,氣度沉穩的小夥子暗歎一聲,口中道。
“放心吧,我聊的這個話題,老爺子一定感興趣。”段明輝自信的說道。
“咦,小夥子信心道挺足的呀,說吧,我倒想聽聽你哪來的自信。”老爺子越發有興趣了,身子前傾,問道。
“老爺子既然練武,可知古武與今國術最大的區别是什麽?”段明輝在下首位置坐好,開口道。
“這個問題卻算不得什麽好問題。武術界早有定論。不過小夥子既然說了,閑着也是閑着,我就同你聊聊。要說古武與今天國術最大的區别就是,古武練氣,今武練體。古之練武者‘内練一口氣’,以内力爲根基,以招式爲輔助;而今之國術,雖三大内家拳派仍講究‘内練氣息,外練筋骨’,但更多的是還是講究勁力的施用,跟古武的内力卻是兩碼事了。自清代最後一個古武大師甘鳳池大俠去世後,中國武術就由練氣階段進入了練體階段。這是武術界衆所周知的事情,小夥子既然提出,想必有新的見解,老頭子我就洗耳恭聽了。”老爺子說完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
“見解不敢說,我也贊同武林前輩總結出來的結論,隻是好奇爲什麽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呢?流傳了千年的古武爲什麽會突然消失,而今之國術又随之誕生了呢?”段明輝正襟道。
“這也不算是個新問題了。武術界也早有定論。通常的說法是天地巨變,自唐宋以來,天地元氣逐漸減少,到了清初以後就徹底不足以讓練武者再練出高深的内力來了。于是古武衰落,國術興起。”老爺子繼續不急不緩道。
“原來武術界是這樣定論的。”段明輝點點頭,若有所思道。
“怎麽,聽小夥子的語氣你卻不是武術界的?你拳腳功夫這麽高明,怎麽會不是武術界的呢?照我看,你這麽高明的功夫,隻有那些武林大派或武術世家可能調教出來,卻不知道你是出自何門何派或哪個武術世家的。”老爺子放下茶杯,看向段明輝,鄭重地問道。
“那照老爺子看,我卻應該是哪門哪派的呢?”段明輝起了捉弄之心,故意問道。
老爺子搖搖頭,“你的招式我從未見過,不過照我看來,談不上多高明,隻過你反應動作夠快,經驗夠豐富罷了。想來這還不是你真正的實力。怪了,小友年紀輕輕,你怎麽可能練出如此高明的武術呢?”他這一回想,才發現段明輝的身手之高,可能遠超他之前的估計,當時隻顧生氣了,卻是沒多想。不由地對他改變了稱呼,由“小夥子”變成了“小友”。
對于他的問題,段明輝卻不回答,而是突然改變了話題:“之前見方爺爺在把玩這方玉章,老父子可是還擅長書法之道?”
老爺子搖了搖頭,“我哪會什麽書法?不過早年脾氣太暴,殺性太重,聽人勸,學人練練寫毛筆字,修身養性罷了,我那一筆臭字卻是拿不出手。不過小友送的這方印章,我倒是挺喜歡。應該也是出自大家之手吧?我能在上面感受到一絲靈性。我還是那句話,多少錢,我買了!”
“方爺爺卻是說笑了,本就是送您老的禮物,哪能收錢?再說了,那也不是什麽值錢的禮物。”段明輝搖搖手道。
“玉章本身倒罷了,不過其上面的那絲靈性卻難得,應該是找大家開的光吧?隻這點說它價值不菲就絕不爲過!”老爺子堅持道。
“實不相瞞,那卻是我自己開的光。”段明輝故作平靜道。
“什麽?你開的光?”老爺子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樣,再沒了之前的雲淡風輕,一下子站了起來。
“難道雪瑤之前沒跟您說過嗎?之前您很喜歡的那串紫檀手珠也是我開的光呢。”段明輝繼續語不驚人誓不休地爆料。
這下老爺子是再強制不住,一下走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出于禮貌,他也站了起來,并後退了一步。
老父子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虛按下手,示意他再坐下,他也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這下兩人才開始了平等地正式對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