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輝陰神出遊山南縣的目的最終沒有達到，因爲他在路上遇到了一隻狗。不要誤會，不是因爲他怕狗，也不是因爲他愛狗，而那狗長得特别漂亮。那是一隻普通的中華田園狗，也就是俗稱的土狗，長的瘦骨嶙峋，其貌不揚。身上的毛發髒兮兮的，後腿還一瘸一瘸的，像是被同類給咬傷了，露着白骨。段明輝遇着它時，它剛跟一群流浪狗打完架，嘴裏叼着戰利品——一大塊腐爛的火腿肉往回走。那是一個鄉下農村的村口處，不遠處就是連綿的黃山山脈。

按理說這樣一隻普通的流浪狗不應該引起陰神夜遊的段明輝注意，一開始時他也沒注意它，正準備從它身邊一飛而過時，“汪——”它突然丢下口中的食物，沖他大叫了起來。不僅叫，還追着他跑，不僅追着他跑，還邊叫邊流淚！

這下他想不注意到它都不行了。于是他止住了身體，在它面前停了下來。它也及時停住，蹲在他面前，邊低叫邊淚如泉湧。

“嘿，小家夥，你這是幹嗎？”他不解地問道。

它隻是沖着他叫，“汪——汪汪——汪——”

他拍拍頭，“忘了你不會說話了。那現在怎麽辦？我也不會狗語啊。”

“汪汪——汪——”它仍隻是叫，趴在地上，雙腿擡起，不住地作揖。

“呃，你是想求我什麽嗎？是想要吃的嗎？”他指指遠處被它丢在地上的火腿肉，問道。它搖搖頭。

“咦，你真能聽得懂我說話啊？難道你成精了？”他驚訝道，又運起神目神通将它的身體仔仔細細、通通透透地觀察了一遍，搖搖頭，“不像啊，你這身體明顯就是一普通的狗身體，不要說靈氣妖力了，甚至本身的氣血都不怎麽旺盛，怎麽看都隻是一個普通的狗，可是你怎麽能看到我，并聽得懂人話呢？奇怪——”

它仍伏在那，雙前腿作揖卻是作得更急了，同時着急地嗷嗷叫道，像是一個想說話卻說不出來的啞巴。

“難道你身體裏有一個人的靈魂不成？”他随口道，不想它卻死命地點起頭來。

“碰巧的吧？如果你真能聽懂我的話的話，現在爬起來給我翻兩個跟頭，打三個滾！”他命令道。

它眨巴眨巴眼，卻并沒有動作。

“果然，隻是湊巧罷了，我說怎麽可能呢，随便猜猜就讓我猜中了。好了，小家夥，雖然你能看見我說明你有點神異，不過這也沒什麽，之前有隻烏鴉也能看見我呢。好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再見——”他說完就轉身準備離去。

那狗卻急了，“汪汪汪，汪汪汪——”沖他叫個不停。

“好了，小家夥，别再叫了，小心把村民吵醒了，他們起來揍你！”段明輝轉過身沖它說道。卻蓦然發現它竟用爪子在地上寫着什麽。他好奇地靠近一看，卻發現那竟是一個個漢字！

“神仙救我——”

就這樣，一人一狗，一人說，一狗寫在村口大青石下交流了半天，段明輝總算弄明白了那狗的遭遇。

那狗叫萬梓，本來是一個大學生，半年前來黃山旅遊，就住在這個小山村裏，不想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附身在了一條到他借宿的那家山民院子裏偷食的流浪狗身上，就這樣一晃過了半年多。

“那你的身體呢？出了什麽事？”段明輝問道。

“聽說是半夜被樓下廚房洩露的煤氣給熏死了。當時警察來時，我也在場，那法醫是那樣說的。結論是意外死亡。那家家庭旅社被責令關了門，好像還罰了錢。我的屍身被我的家人過來領走了。我本來想跳上車跟着一起走的，結果卻被我爸給狠狠踹下了車。”那流浪狗，或者直接叫萬梓郁悶地寫道。

“活該，你老爸死了兒子正傷心，你一個流浪狗卻湊上去，他沒直接打死你都算是你運氣了呢。”段明輝毫無同情心地說道，“那現在呢，你叫住我是想我怎麽幫你？”

“除了鬼，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呃，存在。我想你一定就是傳說中的神仙！所以神仙，請救救我——”萬梓在地上寫完又伏在地上，雙腿作揖，口中哀鳴。

“好了好了，你既然遇到了我，也算是緣份，我能幫的話一定幫。但現在你想我怎麽幫你呢？先說明一點，我也不是神仙，不能讓你起死回生。也不能讓你附到其他什麽人身上，重新作人。”段明輝提前打預防針道。

“真的不能嗎？附身到那些剛斷氣的人身上也不行嗎？電視裏不都演這樣可以的嗎？”萬梓猶不甘心地問道。

“别人能不能辦到我不知道，反正我辦不到。”段明輝攤攤手道，“其實你已經很幸運了，别人死了就都死了，你還能以另一種方式存活在這個世上，已經很不錯了。”他安慰道。

“當狗也算是不錯嘛？我不覺得我再投胎的話會投身畜生道，畢竟我活着時可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萬梓不滿地寫道。

“那你爲什麽不自殺了試試，賭賭你的人品？”段明輝不負責任地問道。

“因爲我并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陰間輪回，我變成狗後獲得了一項異能，就是能看到離體的鬼魂，但他們大都是先是變得不敢或不願相信自己死了，然後是恐懼，再然後是憤怒，之至最後變得麻木，然後他們他們的身體就會變得透明，最後就是徹底地消失了。沒有黑白無常，沒有牛頭馬面，我也沒有看到有接引的天使或白光，他們就那樣徹徹底底地消失了，就像是氣泡破滅了一樣。不，比氣泡破滅還幹淨，什麽都沒留下，所以我怕，不敢自殺。”萬梓寫完一句确認段明輝看過後就用爪子将地上的字迹擦去，然後重寫，這就樣寫了擦，擦了寫，費了半天的勁，總算是将上面那一大段話寫完了。然後它蹲在那兒，認真地盯着段明輝看，希望他能給出自己答案。

“别這樣看着我，我也不知道陰間或天堂到底存不存在。因爲我也沒死過。”段明輝聳聳肩道。他自認爲講了個笑話，對方卻顯然并不這樣認爲，因爲他一點都沒笑，當然他現在是狗臉，即使他真得笑了，段明輝也不一定真得能分辨出。

“可是你不是神仙嗎？”萬梓又在地上寫道。

“我說了我不是神仙，隻是一個修煉者，一個低級的小道士。有沒有真正的神仙我不知道，反正比我強大的其他修煉者光我知道的就有四個，所以，你還是不要對我寄予太大的希望的好。”段明輝說完，飄上那村頭的那塊大石頭，想坐上去，不想身體卻突然陷到了石頭内，他從石頭裏竄出，尴尬地笑了笑。好在那萬梓仍在低頭想着自己的心事，沒注意到。

“你能修到靈魂出體，也已經很了不得了。怎麽着也比普通人強，神仙大哥，你就救救我吧。”萬梓套起了近乎。

“别，别這樣，你要是女的吧，這樣撒嬌還行，你說你一大老爺們這樣撒嬌，不好吧？我說了，我會幫你的，你倒是說說想讓我怎麽幫你啊？”段明輝趕緊擺手制止他道。

“我父母以爲我都死了半年了，我也不想再去找他們讓他們傷心了。好在我還有個哥哥，也不怕将來沒人給他們兩老送終。我也沒女朋友，要不然也不會放假一個人跑這山旮旯驢遊了，朋友們好像也沒什麽放不下。現在想來，我好像還真對以前的生活沒什麽割舍不下的——”萬梓邊想邊寫道。别說，許是熟能生巧，它用狗爪子寫字卻是越來越溜了。

“行，那你要沒什麽心願需要我幫忙的話，那我走了啊。”段明輝作勢道。

“汪汪汪——”萬梓焦急地沖他大叫道。

“好了好了，逗你玩的。算了，看看天色，跟你在這兒耗了這麽半天，我怕也是時間不夠了，那幹脆就不去了。慢慢想，慢慢說，我們還有半夜的時間呢。”段明輝轉過身來對他說道。雖然明知道對方的靈魂是個比自己小不了太多的大小夥子，但他還是下意識地将他當成了一條狗，言語中充滿了戲弄。

88　第三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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