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什麽年代了,還這麽迷信?!”剛給段明輝打完針的年輕女醫生不樂意了,開口呵斥道。
“是是是,對不住了醫生,我一時忘了這是醫院了。”作爲一個标準的下層農婦,明嫂第一反應就是連聲道歉。
段明輝眉頭緊皺。太陽光從擦的不怎麽幹淨的玻璃窗戶灑進來,照得光柱裏飄浮的灰塵粒粒可見。空氣中刺鼻的消毒水味,年輕傲慢的女醫生,唯唯諾諾的農村婦人,爲什麽這一切都是如此地熟悉?像是經曆過一樣!
“明子,明子——”急切的呼喊聲将沉思中的段明輝喚醒了過來,“怎麽了明嫂?”
“明子你沒事吧?剛才你那樣子好吓人,像是失了魂似的,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打扮的土裏土氣的明嫂又自顧自的唠叨起來。
“哎,不是剛說過你,怎麽又在醫院唠叨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這事上哪有什麽神或鬼?都是人想象出來的東西!沒文化,真可怕!”年輕女醫生如教育小學生一樣對明嫂教訓道,完全不在乎論年齡後者能當她媽了。
“哎,怎麽說話呢?你小小年紀知道個啥?你怎麽知道這世上沒鬼?我昨天晚上還剛見過一個呢!就在縣醫院太平間裏!怎麽,不信啊?不光我,好多人都見到了呢?”段明輝見年輕女醫生說話如此不客氣,忍不住出聲反駁道。他本來都做好高傲的年輕女醫生厲聲回擊或氣得扭頭就走的準備,也做好了安撫肯定會爲此而急得眼淚都會掉下來的明嫂。沒想到的是,兩者的反應卻是如此地怪異。
“你們幹嗎這麽看着我?即使不同意我的話也不用看精神病這樣的眼神瞅我吧?哎,你可是醫生啊,注意素質啊!哎,明嫂,你摸我的臉幹嗎?還有你怎麽哭了?”段明輝被兩人怪異的反應吓到了,聲音不由地高亢起來。
“我可憐的孩他爸啊——”明嫂被他擋下摸向他臉的手,終于忍不住雙手掩面,大哭了出來。
年輕的女醫生這次卻沒有呵斥她,而是面無表情地拿出表格,邊寫邊說道:“病人明顯記憶錯亂,疑似精神分裂症狀進一步再重,建議加大藥物劑量。。。。。。”
啥?我得了精神分裂?我是明嫂的老公?我們還有孩子?
不,怎麽會這樣?!
段明輝瘋狂地大叫道,一把扯去身上的針頭線頭,跌跌撞撞地向窗戶口跑去。
“孩他爹——”明嫂沖上前死死地抱住他。年輕的女醫生則冷靜地後退到病房門口,按響了門後的保安報警門鈴。
片刻後一隊人高馬大的保安沖了進來,卻見病人隻是左手扶着窗戶,死死地盯着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像,滿臉不敢置信地用右手摸着自己胡須拉荏的臉。
“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病人蜷曲在三人沙發一角,嘴裏隻是如此嘟囔着。
“如果這一切對你來說都不是真的話,那請你告訴我,你覺得你的真實情況應該是怎樣的?”對面的主治醫生很有耐心地循循善誘道。
“我的妻子不是明嫂,而是馬玉玲,我們雖然半年前分居了,但還有一個兒子。而且我兒子的名字叫暄暄,他今年六歲了,正上幼兒園中班,我每天都要接他上下學,給他做飯。。。。。。”病人越說越激動,語速越來越快。
對面主治醫生陳醫生不得不打斷了他,輕聲道:“段先生,請不要緊張,我們有一下午的時間呢,不用着急,慢一點,慢慢來。我們先一個個來,可以嗎?”
病人平複了點,點了點頭,但身體仍緊緊地蜷曲成一團,雙手抱膝,對整個外界采取着高度戒備的姿态。
“段先生,我們先一個個來,OK?先從第一個問題開始,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陳醫生坐在病人對面的單人沙發上,保持了足夠的距離,等他覺得病人情緒稍微穩定了下,這才開口問道。
“當然,我叫段明輝,段譽的段,對了,我還親眼見過段譽呢,對,就是《天龍八部》裏的段譽!我跟他一起進了琅嬛福地,還學會了‘北冥神功’和‘淩波微步’!真的,我可以演示給你看——”病人說着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在前面的空地上七扭八扭地亂竄起來。
“好了好了,段先生,請先停下來。我們今天先不談你的那些奇遇,夢境,你是叫它們夢境,對嗎?我們今天先不談這個,我們先從最簡單的問題開始,可以嗎?請放松,配合我,不論是你的那些夢境是真,是假,我們都可以一點點找出證據。請相信我,也請相信你自己。現在,請坐下,讓我們繼續剛才的問題。”在陳醫生高超的心理安撫技巧下,躁動的病人慢慢地安靜了下來,又重新坐在了先前的位置。仍緊緊地縮在三人沙發的一角,但這次沒有蜷成一團,雙手也沒有抱在膝蓋上。這是一個好現象。
陳醫生繼續自己的問題:“好了,現在我們可以确定,你能清楚地記得你的名字,段明輝。而且如果我這的登記沒錯的話,這确實就是你的名字。那好,讓我們繼續下一個問題,明嫂,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病人搖了搖頭。
“恩,很好。那你能告訴我你爲什麽要叫她明嫂呢?你不覺得這個稱呼跟你的名字有很強的聯系嗎?”陳醫生雙腿微分,背不靠後,将雙手合在一起,如老朋友正常聊天那樣,以盡量輕松的語氣向病人問道。
病人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這不是一個好的症狀。
陳醫生決定換一個話題,“不要緊的,沒事的。我們不妨換個輕松點的話題。那個馬玉玲,你覺得是你真正妻子的那個女人,你能描述下她嗎?随便哪方面都可以,比如說,她長什麽樣?”
病人明顯松了口氣,因上一個問題而緊皺的眉頭松了下來,緊抓着沙發扶手的手也放松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刮的光溜溜的下巴,面帶回憶之色,開口道:“她長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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