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了五十兩的賞銀,小丁氣哼哼地從縣衙裏面走了出來,一言不語。
趙來喜緊跟在小丁的屁股後面,卻是喜滋滋的,連連向胡知縣道謝。
五十兩銀子,對小丁來說,心理落差太大,感覺無法接受。對趙來喜來說,卻是一筆不少的收入。至少縣太老爺還給了五十兩,要是一文不給,你一個無權無勢的小老百姓,又能如何?還能拗過縣太老爺不成?
胡縣令帶領随從一直将小丁二人送出縣衙大門,并讓手下人将那頭狼交給了小丁。嘴裏還在說着“府中事多,請恕愚兄不能遠送。”“田賢弟有空一定要常來哈……”之類的話。
門房值班的幾個衙役見胡大人對這兩個土包子如此客氣,心裏不免有些疑惑。田賢弟?莫非這兩人是縣令大人的親戚不成?幸好之前沒有繼續得罪這二位,不然大人怪罪下來,豈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丁一氣之下本不想接過這頭狼的,就想直接一走了之。但轉念一想,自己不要豈不是更加便宜了這個老狐狸!更何況目前自己的确很需要錢,家裏什麽都沒有,需要置辦的東西太多了。于是就再次把狼扛到了肩上。
離開縣衙,趙來喜還打算帶着小丁去市場,小丁卻搖了搖頭。
“我們去香滿樓!”小丁道。
小丁心知,若是去市場賣狼,頂多也就是賣個市場價,現在已經到了午後,市場的人肯定已經不多了,能不能賣出去都不好說。而香滿樓,聽胡縣令說這是落霞縣最大的酒樓,如果肯收這頭狼,肯定會比市場價高一些的。也幸好現在是深秋時節,天氣沒有那麽熱,這狼還沒有壞掉。但如果今天賣不掉的話,放到明天那可就不好說了。
二人來到街上,問了路,便朝香滿樓走去。
香滿樓,地處落霞縣南城最繁華的地段。雖然并非像胡縣令說的那樣,是落霞縣最大的酒樓,但在整個縣城的酒樓行業中,那也是數一數二的。
在落霞縣城裏,流傳着幾句這樣的民謠:
亭前拜月夜色涼;
台頂觀日染霞光;
樓内飲酒滿城香;
閣中賞花豔群芳。
其中,民謠每句首字的“亭、台、樓、閣”,分别是指落霞縣四個比較有名氣的地點:拜月亭,觀日台,香滿樓,群芳閣。
拜月亭是北城落霞寺中的一所涼亭。每年八月十五中秋節,落霞縣居民有去落霞寺上香拜月的習俗。因爲中秋前來上香拜月的人特别多,所以寺中僧人便将香案擺設在了亭中,大家可以按照固定路線,排隊輪流到亭前上香拜月,不會亂了秩序。由此,此亭便被稱爲拜月亭。
觀日台建在西城的紫霞書院内,而紫霞書院又建在城西的一座小山頂上。因此登上觀日台看日出日落,已經成了當地文人雅士附庸風雅的一種風氣。要是不去觀日台上看看日出和日落,然後再寫上幾篇詩詞歌賦,就仿佛算不上文人一般。
南城的香滿樓,酒最有名。相傳,客人在樓中打開一壇酒,外面整條街都能聞到酒香。當然,這也隻是傳聞。不過,去過香滿樓喝過酒的人,都說再喝别家的酒已經不覺得香了。
群芳閣是落霞縣最大的青樓,位于東城。由一座主樓和東西兩座廂樓相連而成,形成半圍,中間圍成一個中庭。群芳閣後院是個小花園,裏面雕欄畫棟、水榭廊台,到處花香鳥語,芳草萋萋,景緻自是不必說。群芳閣裏最吸引人的莫過于這裏的美酒佳人。城中最美貌的女子,最多才的女子,差不多都彙聚到了這裏。這裏亦有許多隻賣藝不賣身的女子,她們琴棋書畫、詩詞歌舞,不能說樣樣精通,卻也是多才多藝,各擅其長。同時,這裏還會定期舉行各種評選活動,或是評選佳人容貌才藝,或是考較光顧這裏的公子才子們的文采學識。因此,群芳閣不僅是落霞縣最大的消金窟,也是達官貴人、貴胄子弟、财主富商、青年才俊、浪蕩公子……所有有錢男人最喜歡光顧的地方。
小丁和趙來喜來到香滿樓門前,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懸挂在酒樓正門正上方的巨大匾額,“香滿樓”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躍然匾上,在酒樓正門的兩旁還有一副對聯:
绮樓落霞滿,迎五湖賓,同品珍馐美馔;
淸樽日月長,接八方客,共享芳醴蘭香。
香滿樓占地面積不小,但隻有三層。這個時代因爲建築材料和技術有限,一般樓房都不會建太高。隻有皇族、貴族,或是一些有專門用途的建築才會建的比普通樓房高些。
三層樓在這時代已經是很不一般了。
香滿樓的一層是大廳,雖然此時已是午後,已過了飯時,但仍是座無虛席。二層是雅間,亦有推杯換盞的喧嚣聲從二樓的樓梯口處傳下來。三層是爲達官貴人們提供的,一般很少對普通人開放。
此刻,正在忙碌的夥計,忽然看見從門口走進來兩個衣着破爛的人,略有些詫異,卻也迎上前來,道:“二位客官,是要用餐麽?”
一般前來香滿樓吃飯的人,幾乎沒有窮人。因爲這裏的消費比較高,一般的窮人是承受不起的。所以,平時很少有像小丁和趙來喜這樣衣着破爛的人來香滿樓的。
“啊,我們不吃飯!”小丁道。剛要接着說出來此的目的,忽聽旁邊臨近的一張桌子處傳來“噗”的一聲笑噴,接着就是兩聲輕咳。
小丁、趙來喜和店夥計同時朝門内不遠的那張桌子望去,隻見一位身穿紅色繡花細絲褶緞羅裙,年齡大約十六七歲的俏麗姑娘,正用手帕擦着小嘴兒,臉上滿是憋不住的笑意,頭上插着的金海棠珠花步搖一顫一顫的。
此時那紅衣姑娘點的飯菜還沒有上來,桌上隻放着一壺茶。顯然,她剛才是聽到了夥計與小丁的對話,感覺到好笑,忍不住噴了茶。
見小丁幾人都回頭看着她,她稍有些尴尬,臉紅了紅,繼而又冷起臉來朝夥計叫道:“瞅啥子瞅,快些上菜,肚子都餓扁了……”她說的官話裏竟稍有些川蜀的口音。
“馬上,馬上,姑娘還請稍等!”店夥計點頭哈腰地說道,然後朝後廚催了一聲,便又繼續問向小丁:“不知二位客官來此有何貴幹呢?”
“小二哥,我想問一下,你們酒樓要狼肉嗎?”小丁轉回臉來說道。
“狼肉?在哪裏?”夥計問道。
香滿樓在城中名氣很大,經常會有獵戶來送獵物,一般都是送野雞野兔之類,偶爾也會有送野豬的,不過,送狼肉的卻是從來沒有過。
“我進來時把狼放到門口了。你可以跟我過來看一眼。”小丁道。
夥計來到門外,見到這麽大一頭狼,也是先吓了一跳,然後才鎮定下來說道:“實話跟您說吧,我們這裏從來沒有收過狼肉,如果是野雞野兔野豬什麽的,我倒是可以做主收下。但是狼肉,我需要向掌櫃禀報一下才行……”
“那就煩請小二哥幫忙通禀一聲……”小丁連忙拱手。
“可是我們掌櫃今天沒在……”店夥計爲難道。
小丁心說,真特麽倒黴!
賣個狼,咋就這麽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