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胡途,其實并不糊塗。他隻是聽那個長臉衙役李四進來禀報,說外面有兩個人自稱是打死了落霞山的狼,前來領取賞錢。還說這兩人極有可能是冒充的,請大人問清才好。
趙來喜聽見胡縣令也來質疑他們,被吓得有些瑟瑟發抖。心裏面不免有些埋怨小丁,心說,要不是你這傻子執意要來領什麽賞錢,哪會鬧出這般事來?如果扛到市場上去賣,說不定現在早賣了銀子往回走了呢。現在可倒好,沒有證據證明那狼是榜文上所懸賞獵殺的狼,弄不好還得坐牢呢!
小丁聽了胡縣令的話也是皺起了眉頭。能夠證明這狼的人除了趙來喜,其他也都是同村的人。如果自己說出這些證人,人家自然會說是自己這邊已經串通好了的。這該如何是好?
忽地他眼珠一轉,心想,我拿不出證據,你們也是沒有證據能證明這狼不是落霞山的狼啊!
于是便拱手說道:“大人明鑒,其實昨晚殺狼時和我在一起的除了我妹夫趙來喜外,還有十多個同村人,他們都可以作證。但我要是說這些人是證人,大人定會懷疑我們是事先串通好了的。所以,我覺得大人您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斷案如神,定會有辦法可以證明我沒有說謊的。”
把鍋甩給了胡知縣!
若是胡縣令今天拿不出有力證據來證明小丁是否說謊,那胡縣令就不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斷案如神了。
好厲害的一招!
胡縣令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下小丁,心說剛才他的同伴還說他腦子受了傷有些癡儍,看現在這樣子,這哪裏是癡儍啊!這明明就是個人精啊!
沉吟了片刻,胡縣令說道:“你二人且将昨晚殺狼的經過再與本官詳細講上一遍。”他确實也無法證明小丁是來冒充的。
小丁和趙來喜于是便将昨晚發生的事情大緻說了一遍。
胡縣令聽完,又沉思了片刻,說道:“田壯士,你将上衣脫下,讓本官看看你的傷勢如何。”
小丁知道,胡縣令這是想看看他的傷是不是被狼抓傷的。便也沒有遲疑,脫下了上身的褂子,在胡縣令面前還轉了幾圈。
胡縣令見到小丁後背的傷時,不禁有些愕然。盡管此時傷口已經在開始慢慢愈合,但見到傷口處那外翻的皮肉,依然會讓人感到心驚。這是條硬漢子啊!受這麽重的傷,還扛着狼走這麽遠的路,還跟什麽也沒發生似的,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
“好了,田壯士,你可以穿好衣服了。”胡縣令看完小丁身上的傷之後便有八分相信了小丁,隻是受到李四的蠱惑,他還是要思考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證據,可以直接證明那狼就是落霞山的惡狼。
“你殺的那頭狼在何處?是否一同帶進府來?”胡縣令問。
“就在門外,大人可随小民一同查看。”小丁說道。
胡縣令跟随小丁和趙來喜走出廳門外,見到地上的那頭巨大惡狼時,胡縣令更加相信小丁的話了。因此他看小丁的眼神也由剛開始時的波瀾不驚,漸漸變成了欣賞和贊許。
這時,小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胡縣令不是曾派人去獵殺過兩頭狼麽?活下來的那三人肯定見過這頭狼啊!
小丁一拍腦袋,心說自己還真是傻了,怎麽現在才想到這個。
“田壯士,你莫非是頭痛?”胡縣令見小丁在那裏拍腦袋,便狐疑地問道。
“哦,沒有。”小丁道,“胡大人,小民聽聞大人曾派人去追捕過這兩頭惡狼,那派去之人定是見過這惡狼了,隻需将那見過此狼的人找來看看,就可以證明小民所言是否屬實了。”
“對啊!你怎麽不早說,嘿,我也是應該可以想到的。”胡縣令立時也高興起來,高聲朝身旁的小厮吩咐道,“來人啊,快去把孫捕頭請——,哦,擡——擡來!”
一個小厮應了一聲,出門去了。
“二位壯士,還請與本官回屋中一叙。”胡縣令朝小丁和趙來喜道,此時他臉上已經滿是笑容了。
小丁與趙來喜再次回到廳中,胡縣令這次卻是十分客氣,吩咐下人給二人上了茶,又打聽了一下落霞村的一些民生之事,也問了一下小丁家中的一些情況。在他心裏,已然認定了小丁便是殺死落霞山惡狼的殺狼英雄。一個人殺死兩頭那麽大的惡狼,這人肯定是個能人異士,如若能爲己所用,定是一個很好的左膀右臂。
正說話間,已有下人過來禀報,說孫捕頭已經被請——,不,是被擡來了。
胡縣令帶着小丁二人再次出門,隻見門口停着的擔架上,孫捕頭正趴在上面滿臉怒容地瞪視着那頭死狼。他的右胳膊隻剩下了小半截,用紗布纏裹着。右邊屁股扁扁的,上面也纏滿了紗布,一看就是半邊屁股肉被狼給咬掉了。
胡縣令來到擔架前,問道:“孫捕頭傷勢如何?近日可有好轉?”
“多謝大人關心,傷勢還需養些時日。”孫捕頭道。
“哦。此次喚你過來是想讓你認認,這頭狼可是當日在落霞山中襲擊你等的那兩頭惡狼之一?”
“一點沒錯,我這胳膊和屁股,就是被這畜生給咬掉的。我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剝……”孫捕頭惡狠狠地說道。
“你再仔細看看,真的沒看錯?”胡縣令提醒道。
“絕對不會錯,就算是把它挫骨揚灰我也不會認錯它……”孫捕頭咬牙切齒地說。
“好了,你們送孫捕頭回家休息吧,記得殺狼的時候别忘給孫捕頭也送一塊狼肉過去。”胡縣令見事情已經确定,便吩咐手下人送孫捕頭回去。
事情得以證實,小丁自是高興,心中盤算,這回二百兩銀子算是到手了,待會兒得要好好考慮一下,計劃好這二百兩銀子應當如何花才行。
此時的胡縣令俨然換了一副尊容,笑嘻嘻地看着小丁,道:“田壯士果然少年英雄,竟能空手搏狼,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哈哈!”
“哪裏哪裏,小可一介草民,向來胸無大志,大人謬贊了!”小丁學着胡縣令的口氣随口回道,心中卻是納悶,不是應該說賞銀的事情了麽,這胡縣令怎麽隻字不提,卻打起了太極?
“田壯士說笑了。我見田壯士高大威武,武藝高強,定是一位能人異士。不知田壯士日後有何打算呢?”胡縣令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顧左右而言他。
“大人,小民隻想領了賞銀就返回落霞村去,不知大人何時讓小民領到賞銀回去呢?”小丁見胡縣令跟本沒有要提賞銀的事情,便主動提出。心中卻在暗想,剛看到這胡縣令時,見他隻是個白面書生,也不見什麽威嚴,便以爲他是個正直厚道之人。沒想到這家夥竟然也是個老滑頭啊,看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賞銀啊,不急,不急……”胡縣令道。
這家夥到底是在玩什麽套路呢?小丁暗道,我的賞銀啊,難道成了水中之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