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暖玉離開鳳臨閣有許久,沒想到再回到此處,會是這種說不出來的心情。
“怎麽了?”夜暝痕感覺到藍暖玉的腳步放慢了許多,提醒道:“後面還有人在追。”
“無事,我們要去何處?”藍暖玉追着夜暝痕的腳步,他跑得不快,似在配合着她的步調。
夜暝痕回答道:“找你父上。”
“我父上?”藍暖玉的腳步停滞了一下,她回頭聽到卧猛坐騎的嘶吼聲,才又快步跑起來。
藍暖玉想過很多夜暝痕帶她來鳳臨閣的原因,比如什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比如躲一會兒,或者是找晉昭雯的麻煩,等等等。但是,藍暖玉從未想過夜暝痕要來找藍風破。
她的心裏有一杆秤在掂量,每次藍風破無緣由的打自己,或是聽了藍暖月的謊話打自己,她便把那條命的虧欠減去一點,而她落下誅仙台的那日,自己的命和藍風破對自己的傷害差不多已經平了,所謂在她心裏,自己和藍風破已經互不相欠。
雖說是父女,她卻從未有一天感受到自己是他的女兒。否則他用藤條打自己時,怎麽會下得去狠手。
算了,不想了。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好漢不吃眼前虧’,夜暝痕既然把自己帶到這裏來,那就先聽他的辦。
“他應該在書房。”藍暖玉被夜暝痕牽着的手一用力,換成自己拉着他跑道:“往這邊,這邊去書房更近。”
鳳臨閣平時的下人并不多,晉昭雯在天界可是出了名的心慈手軟,對自己家的下人也是寬容得很,不少天界的仙子都想進鳳臨閣來做事情。
隻因此處下人的活很清閑,用不着時時打掃,早上打掃完了,中午一般不會有什麽事情,不時有幾個人在院中巡邏一下,順手撿撿枯枝敗葉。
藍暖玉帶着夜暝痕在莫大的院中跑,竟沒有遇到幾個人。被人發現是在快到鳳臨閣後院的時候,由于跑的太快,在轉角處撞倒了兩個端着點心的丫鬟。
她好心地扶起其中的一個,那女子見到她被吓的不輕,回過神來便大喊道:“你們是什麽人!”
另一個也扯着嗓子大喊道:“有人闖鳳臨閣!來人啊!救命啊!”
“來人!”
“救命啊!”
……
這一喊将守後院的大黃狗給召喚過來,夜暝痕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偏他那貓性不變,對狗怕得要死!見到大黃狗直沖而來,他便兩眼面部僵硬,兩眼瞪得比牛眼睛還大,大喊一聲‘啊’,話音未落便已經腳下生風,拖着藍暖玉跑開。
人一跑,狗便跟着狂追,身後的兩人也一咕溜爬起狂奔,不知是追狗還是追人。
夜暝痕拉着藍暖玉跑得飛快,狗也跑得氣喘籲籲,伸着舌頭喘氣,身下的四條腿已經成幻影。在後面跟着的是鳳臨閣的下人和侍衛,之後還有不少聞聲出來一起跟着追的丫鬟。
一群小丫鬟才換了班,衣裳都還未脫下,便聽見外面的喧鬧,打開門便看見在院中疾跑的人。
一個看着一個問
道:“這是怎麽了?”
另一個答道:“不知,鳳臨閣可自從大小姐離開以後,便沒這麽亂過。”
“不會是什麽大事吧?”
“我看到清哥也在裏面。”
“在嗎?”
“那裏。”那個丫鬟指着,“看到沒?”
“他同我們可是一起換班的。”
“對對,我們也跑吧。”
“我也是這麽想的,先跑了再說。”
于是乎,在院中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隊伍後面又多了幾個人。
“這是在作甚?”
“不知,我看好多人都在追什麽。”
“不是二小姐在玩什麽吧?”
“二小姐出手大方,萬一是……我們可不能落後。”
……
再于是,隊伍後面又跟上了一堆人。
夜暝痕拖着藍暖玉已經跑得看不出影子,但身後的狗叫還是大聲比一聲大,此時根本顧不上路在何方,隻管往前跑就是,身後的人也是跑得更快。
藍暖月正邁着輕快的步子從庖房跳出來,手中抱着一籠剛剛蒸好的糕點,她喜滋滋地打開蓋子,拿出一個糕點,剛剛将糕點放在嘴邊,便感覺到一陣疾風閃過。
之後自己的頭發亂成鳥窩,衣裳也差點被吹得七零八落,幸好反應夠快,一把拉住了外裳,才不至于‘衣衫不整’,再看那籠據說是天帝禦賜的糕點,已經在地上被踩成了面糊糊。
又是一陣疾風閃過,面糊糊被吹散,連渣都找不到了。
藍暖月退後幾步問身邊的丫鬟道:“你可看到什麽東西過去了?還是兩次。”她用手指慢慢比出一個‘二’。
“小姐,好像是在追什麽東西。”小丫鬟說道:“小姐,又過來了。”
“追東西,追何東西?有意思,我也要!”藍暖月重新系緊身上的腰帶,她的婢女見藍暖月沖了出去,喊了一聲‘小姐’,便也跟着追過去。
藍風破正在書房看軍書,他找了秣陽星君多日,最後秣陽星君告訴他藍暖玉還活着,他便私自命令卧猛去派人查找藍暖玉的下落,也不知道現在可有找到。
藍風破手上的‘夜方兵法’一個時辰前便是這一頁,窗外怪異的喧鬧帶着吹進來的風将書一連吹了好幾頁,他才定了定神,又從第一行看起,才看了不過三五行,外面又響起一陣吵鬧聲。
一共重複了三四次,藍風破怒氣沖天地将書往桌上一丢,走出了書房。
院中早就亂成一鍋粥,花園被糟蹋得不成樣子,花盆支離破碎,隻差上梁揭瓦了。
晉昭雯被丫鬟扶着走到藍風破面前道:“老爺,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呀?怎麽都跟瘋了似的。”
藍風破沒回答他,他神色一暗,手中抛出一道赤銀靈絲弦,弦條在空中化爲一條帶子将狗後面的人綁住,用力往花叢中一扔,那一群跑得爹媽都不管的人全被扔進了花圃。他一眼看穿夜暝痕頭上的貓耳,心裏也有了數,未出劍鞘的劍從手中抛出,将
大黃狗絆倒在地上,狗子打了好幾個滾滾,嘴裏發出幾聲不滿的‘嗷嗚’。
夜暝痕有了喘氣的機會,看準藍風破的位置,拉着藍暖玉的手便跑到他的身後。
“吓死個人,哎呦喂,這天界的狗子就是不一樣,這麽能跑,要命。”
夜暝痕一手扶着藍風破的肩膀,拉着藍暖玉的手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珠。
“嗯?”藍風破歪着頭看了一眼肩上的手,又順着手臂看向夜暝痕的眼睛。
“這麽兇,藍暖玉,你爹還真是兇。”夜暝痕發現藍暖玉也在看着自己,發現自己還自然地握着她的手,才看一眼緊牽在一起的手,馬上張開五指。“呵呵,你倆的眼神倒一樣,一看就是親生的。”
藍暖玉的手垂下,她狠狠又給了他一記白眼。
“藍暖玉,見過天界大将軍。”藍暖玉不想對藍風破行禮的,可是再三思量過後,她還是認真地朝着他拜了拜。
藍風破受藍暖玉這一拜,腳不自然地向後移了半步,他問道:“你叫她什麽?”
“藍暖玉啊。”夜瞑痕道。
藍風破等藍暖玉擡起頭,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像,真像。”
“何方妖孽,竟然敢到鳳臨閣撒野!衆所周知,藍暖玉已經死了,怎麽可能還會站在此處。誅仙台那是什麽地方,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也該進了六道輪回。”晉昭雯目含兇光,她氣的滿臉通紅,顫抖着手指道:“你……究竟是何人?爲何要假裝玉兒!到我鳳臨閣,究竟有何居心?”
夜瞑痕不慌不忙地說道:“我是妖界第九子,夜瞑痕。未經過邀約,私自前來天界,是晚輩的不是。不過藍大小姐同我相識一場,所謂‘爲手足兩肋插刀,該也’。”
“哼,妖界的人,妖界的人敢到此處,真是不簡單。”晉昭雯盯着藍暖玉,眼中的兇光僅對她一人可見。
藍風破看都沒看晉昭雯一眼,他說道:“夫人息怒,我看夫人身體抱恙,不如先回去歇息,此事我來處理便可。”
“老爺,這可是妖界的詭計,你可莫要上當。咱們的玉兒從小同月兒是孿生姐妹,長得是一模一樣,你看看她,你眼前這個人,哪有一點像月兒。”晉昭雯不死心,朝着身後道:“把小姐帶來此處。”
藍風破開口道:“不必。”
“父上,母上,你們也在啊。”藍暖月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臉的泥巴印,她用手抹了抹,哭喪着道:“我被什麽東西拖進花圃,變成這個樣子,好疼啊!我可是摔壞了。”
“沒用的東西,你怎麽也跟着湊熱鬧,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哪裏有半分小姐的樣子!”
晉昭雯吼了藍暖月幾句,後者哇一聲哭起來,本已經夠狼狽不堪的她,看起來更加……令人覺得好笑。
“看到了嗎?老爺,這才是你女兒。你是從哪來的妖精,不管從哪裏來的,趕緊哪來的回哪去。莫要以爲妖界的什麽皇子,便可以到天界放肆。天界可不比妖界那種地方,沒有規矩。”晉昭雯嚴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