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來到飛寮堂開始,藍暖玉每日都渾身疼得睡不着覺。隻是她還能忍受,現在在這種關鍵時刻,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不能給夜瞑痕添麻煩。
藍暖玉揉着手臂上醜陋的花紋,每揉一次,血管就像要被擠爆,但是隻有這樣,才能讓噬魂狼蛛吞噬她的魂魄更慢一些。
她道:“其實典倉霖的事情,我們已經清楚,典倉霖那些人都是飛寮堂的弟子,隻是不知他們潛入典倉霖是否隻是爲了沫兒,還是别有他意。”
魂魇同沫兒本是兩情相悅,典雨林那個畜生卻對沫兒做了禽獸不如的事情,而飛摩對沫兒存有非分之想,所以設計了典倉霖那夜的事情,讓她殺了典雨林爲自己報了仇。
夜暝痕歎道:“是啊,我們來飛寮堂這麽久,噬魂狼蛛的蜘蛛絲都沒見着。你身上的噬魂狼蛛不知道可是因爲身處在飛寮堂的原因,竟然可以在你體内織網,以阻斷你體内流轉的氣息。要是照這樣下去,你那身體可能頂得住?”
“你這般緊張做甚,都說了我沒事,我跟師師父在一起這麽多年,可不隻是混飯吃的。”藍暖玉看着屋中的屏風道:“莫急,隻要飛寮堂有噬魂狼蛛,出現隻是早晚的事情。”
“嗯。”
夜暝痕扯出一根絲線在手中把玩,那是白日在繡樓随手扯下的一段。他透過小洞沒看見藍暖玉,便念了一段咒令,手中的線從小洞像蛇一樣從藍暖玉的後背爬上她的肩頭,又順着她的手臂輕輕纏在她的手腕上。動作之輕,輕到藍暖玉一點感覺都沒有。
“你身體的噬魂狼蛛何時開始食你魂魄的?”夜暝痕的聲音順着絲線傳到藍暖玉的耳朵裏,藍暖玉才發現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絲線。
“沒什麽。”藍暖玉要去把絲線扯開,可是夜暝痕都已經知道了,現在扯不扯下絲線意義不大。
夜暝痕臉色劇變,他道:“爲何不說,你這樣若是出了事……”
“不會的,我的身體自己知道,并無大礙。”
“有大礙便晚了。”夜暝痕念動咒令,手中的妖氣彌漫。
藍暖玉感受到夜暝痕的氣息,知曉他定是要将妖氣化爲靈氣渡給她。她道:“不成,在這飛寮堂,你不能浪費妖氣。”
夜暝痕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黑氣順着絲線将藍暖玉的手包裹住,然後慢慢進入到她手腕上的茶盞裏。口中說道:“别動,凝神聚氣。”
當夜暝痕的氣息在藍暖玉的體内流轉千回,她身上的那種不适漸漸被壓下。
“我可不會說謝,也沒有什麽可以還你的呢。”藍暖玉坐回到榻上,不自覺地用手握住剛剛絲線纏着的地方,心裏暗暗道:今夜應該能睡個好覺。
“現在又沒有讓你還,以後用豬來還。”夜暝痕拿着手中的線瞧了瞧,同别的絲線沒什麽兩樣,隻是裏面好像有細細的藍色絲,不知道是故意而爲之,還是僅僅是爲了好看。
分割線
飛寮堂的
密室内,飛摩坐在桌邊,手中拿着一塊巾帕擦沫兒的劍。
“今日可發現什麽?”飛摩問道。
那弟子站在一邊道:“回堂主的話,沒有。”
“難道真的是我多慮了。”飛摩将劍插回劍鞘,“去幫我取壇酒來。”
“是。”弟子在走出屋,雙手在衣裳上抹了幾下,幸好堂主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飛寮堂的酒窖離大殿不遠,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去拿了一壇,又氣喘籲籲地回到密室。他一路上念着,今日上玄月,酒杯應該要拿那一個金樽盞,溫酒不能太熱,今日定不能做錯一點點事情。
飛摩是那種疑心病已經病入膏肓的人,那日左衛身上的一根貓毛都可以讓他惦記這麽久,要是被他發現自己做錯了事,豈不是會被刨根問底。自己睡着的這件事情,不隻是左衛知道,那家繡房的人都見到了。
此事說小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可就是這樣的小事,便能同一條性命相連。
“長風,你可有事情瞞着我?”飛摩端起酒喝了一口問道:“有事情瞞着我的話,趁早說出來,我一概不追究。”
“堂主?沒有,長風不敢。”飛摩口中的長風就是今日跟着左衛出去送沫兒縫制衣裳,并且最主要任務是負責監視左衛的人。“堂主,今日一切都正常。左衛他一處都沒離開過卑職的視線。”
“嗯。長風,你以前可從來沒有做錯過事情,尤其是在拿酒這件事情上,今日是怎麽了?”飛摩重重地将金樽盞放在桌上,整張桌子被那個動作引得搖了搖。“這就可不是女兒紅。說,你究竟有什麽沒告訴我?”
長風被飛摩一吓唬,以爲自己真的拿錯了酒,‘撲通’跪在地上說道:“卑職錯了。今日我同左衛去到繡樓都沒有什麽異常,可是我在繡樓的時候,竟然……睡着了。昨日一整夜沒合眼,我坐在凳子上喝了杯茶。左衛在調戲繡樓裏的姑娘,我聽着聽着便……便睡着了。”
“要你何用!”飛摩的眼睛惡狠狠地看向他道:“多久?”
“不……不久,半柱香的時辰都沒有。”長風回答道:“一同去的弟子都能作證,沫兒姑娘隻進去了一會兒便出來了。”
“半柱香。”飛摩低沉着聲音重複了一遍,他道:“你确定隻是半柱香?”
長風道:“繡樓裏的女子說怕我們不放心,等的太久,便取來了一個香爐,裏面點上了一支清香。卑職被左衛叫醒的時候,确實隻過了半柱香。”
飛摩端起金樽仰頭一飲而盡,又問道:“你确定是同一支香?”
“确定,那香上的棍子上,有三個樹的節疤。”長風道。
“白丨癡。”飛摩一拳打在長風的臉上說道:“那支香不是原來的那支,你睡了不止半柱香,而是一柱香甚至更久。”
長風摸着被揍得變形的臉說道:“卑職不懂。”
“那支香上被施下了障眼法,香上的節疤便是用來欺騙你的。”飛摩道:“跟我去沫兒房中。”
“是。”長風道了聲是,多的字也不敢說,那一拳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雖然這張臉是已毀,但還有什麽比活着更重要的呢?
‘沫兒’此時已經歇息,飛摩距離她的房間還有十多米,便朝着門打了一掌,掌心的噴湧而出力量帶着風将門劈成了兩半。
‘沫兒’驚坐起,拉起一邊的被子裹住身子,隻留一顆頭露在外面。她驚恐地問道:“你們……你們要做甚?”
飛摩看了看榻邊空空如也的桌子道:“沫兒,你晚上睡覺不脫丨衣裳的嗎?”
“身在這種地方,誰敢脫丨衣裳?”‘沫兒’又把裹在身上的被褥攏了攏。“你們給我滾出去!”
“哈啊哈,真假沫兒有意思。”飛摩擡起手,手中的力量再次凝聚,遂将‘沫兒’裹着身子的被子掀飛到一遍,将手伸長至鎖住她的喉嚨。“妖精的法術,看來他們也混進飛寮堂。”
彼時,夜瞑痕和藍暖玉已經聽到了‘沫兒’房中的動靜。兩人從從屋頂上離開,一路去到飛摩的密室之外。
他們用法術試了試打開密室,可惜絲毫不動,飛寮堂這種江湖門派的密室,怎麽可能像典倉霖的暗室那麽好打開。
“怎麽辦?”藍暖玉跟在夜瞑痕身邊問道:“你可有好的計謀?”
夜瞑痕道:“暫時沒有。我覺得我們在他的地界,而且他知道我是妖,對付我的辦法肯定少不了。”
“那我們隻能和他談條件了。”藍暖玉道:“看來他很在乎沫兒。”
“可是沫兒也不在我們手上。”
“沫兒不在我們手上,也沒在任何人手上,忽悠人這種把戲,還有比我厲害的嗎?”
夜瞑痕歎氣道:“本以爲潛入飛寮堂會有噬魂狼蛛的下落,不曾想壓根就沒有。蟬山的山主将我們引來此處到底是什麽意思?”
“飛寮堂和蟬山本是同出一脈,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蟬山本來的張燈結彩,牛心血染閣樓,還有飛寮堂堂主忽然要娶妻,這兩者之間的巨大轉變是爲何?”
“較勁。”夜瞑痕道:“我們先出飛寮堂,其實我覺得那個繡樓也有問題,也許從那個繡樓入手,比在飛寮堂守株待兔來得快。”
藍暖玉道:“你不是說那個繡樓不好找,就算是讓你再走一次,也不見得還能找到?”
“這個嘛……倒是真的,可是不試試不行,隻能試試了。”
“好吧好吧,懂你的意思,路都是試出來的。”
藍暖玉同夜瞑痕越上屋頂,找到一條小舟。他們才坐上船,身後的人便追趕而來,現在實在是不适合打鬥。千鈞一發之際,九萌的屁再次發揮了最大的妙用。
飛摩千算萬算沒想到他們竟然帶着一隻會放屁的靈寵,飛寮堂的弟子要長剩追擊時,他擺了擺手。“算了,由他們去,他們還會回來的。”
漆黑的村子一盞燈都沒有,白日裏人聲鼎沸的集市,一到了晚上便同死城沒什麽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