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陳列井然有序,都是些大大小小的箱子,裏面都裝着些手工活需要的工具或是布匹。可有意思的是女子說繡樓隻有三間房,這一間便是繡房,那麽應該所有的繡娘都在這裏才是,可現下屋裏隻有她一個繡娘。他不禁問道:“這裏……隻有你一個繡娘?”
“是。我便是這家繡樓裏唯一的繡娘。”女子見夜暝痕一臉的驚訝便道:“放心,隻要錢到位,不會延誤工期。”
“一人負責一家繡房的全部衣裳。”夜暝痕看着女子的手說道:“你莫不是妖怪會用法術。我可能見識見識?”
女子莞爾一笑:“可以。”
隻見女子并沒起身取線,而是擡手将手中的繡花針對着挂在空中的一個籃子扔了過去。夜暝痕透過籃子的縫隙,看到裏面裝着一團金絲線,在他還未看清楚線何時穿過針孔的時候,針已經回到了女子的兩指間。
女子一手按住桌子,将桌上的一塊紅布折疊,不時轉動桌上的木盤,手中的針線便以夜暝痕看不清楚的速度遊走起來,一團影子在紅色的綢緞上不時上下交替。
“不簡單。”夜暝痕的的眼睛那是沒話說的,但是就連他都看不清的速度,可想而知有多快。
女子最後拉起絲線道:“第一件完工。”
“這就完了?”夜暝痕走近些看看,上面隻有一些星星點點。
女子沖夜暝痕又笑笑,一手抓住紅綢的一端,猛地一抽,紅色的綢緞便翻到過來,上面繡着花團錦簇,百年齊飛。“如何?”
“姑娘好身手。”夜暝痕道:“我曾經聽聞人界有一種已失傳的刺繡功法,叫做‘影針’,未曾想姑娘年紀輕輕,竟會這種功法。”
女子謙虛道:“我這不過是偷看過一點點而已,談不上會‘影針’。”
“僅僅是偷看,便能到此境界,那也是說明姑娘是天生的奇才。”夜暝痕道:“姑娘這本事隻用在繡房裏,也是着實可惜。”
女子邊同夜暝痕說話,又拉過來一匹長布打開,開始縫制第二件衣裙。她道:“小女子隻有這一點點三腳貓的本事,能混口飯吃便不錯了,不敢想别的。”
夜暝痕好像想到什麽,像是在開玩笑一樣,笑問道:“姑娘,要是将這衣裳換一樣東西,姑娘能否依舊做的這麽娴熟?比如獸皮,或者别的東西。”
女子低着頭,手中又是一頓點精收龍,她道:“小女子一生隻會做衣裳,哪裏會做别的。”
“哦?這樣啊。”夜暝痕走出房間道:“那邊不打擾姑娘了。”
夜暝痕走到庖房,從窗外看看那些飛寮堂的弟子,關上門施展法術幻化出一個沫兒。他問道:“你是誰?”
女子的目光有些呆滞,她站在夜暝痕前面道:“沫兒。”
夜暝痕又問:“好,沫兒,知道要做什麽嗎?”
“知道。”女子重重地點了兩下頭。
“知道就好,走吧。”
夜暝痕打開門走到内堂中,看了一眼桌上的香爐,裏面的香火已經燃盡,而那個
弟子還是睡得不省人事。
他走過去伸手拍拍弟子的臉道:“醒醒,走了。”
弟子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伸手揉了揉頭:“我怎會睡着了?”
夜暝痕泰然道:“你爲何睡着,此話應該由我來問。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你便睡成這樣,你可真行。”
男子看看桌上的香爐,那香确實隻過了一半。他起身道:“不過半柱香?可爲何我覺得我睡了許久。”他走出門外想看看日頭,在再問問别人,結果今日天陰沉沉,外面的弟子也是坐在院中打盹。
夜暝痕瞪着他道:“怎麽?還未睡夠?要不然你再睡一會兒,順便等衣裳做好,一起拿着回來?”
男子奉飛摩之命監視左衛,自己卻睡着了,若被飛摩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知道,那可是會小命不保的。他起身向夜暝痕行禮道:“左衛這是說的哪裏話,昨日不是一夜未眠,有些困意罷了,還請左衛莫要告訴堂主才是。”
“是是是,昨日确實是勞累了一整日,可既然是爲飛寮堂做事,那便不能掉以輕心,尤其是在堂主夫人這件事情上更是不能。”夜暝痕說了他幾句又道:“那我們現在回去,留兩個人在此處取衣裳便可。”
“是,左衛。”那個弟子比來時對夜暝痕客氣得多,但他似乎在想什麽。
沫兒從後門出的繡房,她在後門邊上看到一頭豬,身上纏着白色的布條,白布條上隐隐有血印子滲出。
老妪說道:“姑娘,出去便可以乘船。”
“哎?老婆婆,我想問問那隻豬是怎麽了嗎?我會些醫術,可要我瞧瞧,要是受傷了的話,病死的豬肉可不太好吃。”沫兒本是好心,豈料老妪像是不悅,推了她一把道:“快走快走,牲口而已,死就死。”
沫兒隻好走出繡房,走出去之時又回頭多看了那頭豬兩眼,裹着白布的地方透出的血印子像是一個圓形,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摔了或是被什麽東西戳到,到像是被人在身上割下了一塊皮肉。
“别看了别看了,走走走。”老妪将夜暝痕讓她轉交的錢塞給沫兒,便将她推出門外,然後關上了門。
“在豬的身上割下一塊肉。”沫兒聳聳肩,自己真是閑,自己的事情還一團亂,怎麽還有閑心管一頭豬是如何受傷的。
沫兒心裏這麽想着,但是那隻豬的樣子一直在她的眼前來回晃。她想了想,走進一家客棧,打包了一碗面,找掌櫃的要紙筆寫了一封信包了幾個饅頭,再托讓小二送去給飛寮堂在繡樓裏的弟子,謊稱那是左衛吩咐的。
這些事一一辦完,沫兒朝着飛寮堂的方向到了一聲謝,才坐上了船去同掌櫃的彙合。
小二提着一堆東西送到繡樓,竟沒有飛寮堂的弟子懷疑那些東西,實際上他們也不敢懷疑。
飛寮堂依舊燈火通明,但是卻與昨日不一。今日是莺歌燕舞喜氣洋洋,‘沫兒’坐在飛摩旁邊,夜瞑痕同藍暖玉則坐在側邊,與飛摩對飲了一杯又一杯。
他每飲下一杯酒,還未過喉嚨便逼出了體外,身在飛寮
堂,所有吃穿住行用,他都不得不防。
觥籌交錯過後,夜瞑痕同藍暖玉回到屋中,經過前日的‘絲瓜怪’一鬧,他也不住原來的屋了,搬到了藍暖玉旁邊的空屋。
夜瞑痕在隔牆上打了個洞說道:“我收到沫兒的一封信。”
“沫兒,她應該已經坐上船了吧?她信上說了什麽?”藍暖玉靠着牆壁問道:“快說來聽聽。”
夜瞑痕道:“沫兒說,今日她在繡房的後院旁邊發現了一頭豬,那豬受了傷,傷口應該是被人用刀割了一塊肉。”
“不殺豬?在活豬的身上剜肉,這……我知道了。”藍暖玉道:“你還别說,這繡房還真是聰明。”
夜瞑痕不明,以爲藍暖玉想到什麽他想不到的東西,便問道:“聰明做何解?”
“你想啊,人受了傷,傷口會愈合,豬也是一樣。”
“所以?”
“你又犯傻了不是?”藍暖玉道:“你說那個繡房隻有兩個女子和一個老妪,僅僅靠那點針線活,怎麽可能養活得了自己?她們買上一頭豬養起來,再它身上割一塊肉,待豬痊愈便又可以割一塊。隻是我覺得這樣的話,那隻豬真是好可憐。”
夜瞑痕配合地摸摸鼻翼,道:“嗯,有道理。”
藍暖玉聽到夜瞑痕那‘贊同’的聲音,興高采烈道:“你也覺得有道理對不對?繡房的那三人聰明,可我也更聰明,她們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
“唉,按照你這個說法,我倒是想起來。她們還可以買一隻雞,雞生蛋,蛋孵雞,雞又再生蛋……如此便可以發家緻富?她們便不用再去做什麽衣裙了,對吧?”夜瞑痕問道。
“雞生蛋這個……也可以,一隻雞養一年,可是還是來得太慢了。豬嘛,可以邊吃邊養邊賣。”藍暖玉拍了一下牆壁道:“是的,沒錯,就是這樣,還是養豬比較劃算。
這個法子也不知道紫魏國那邊可有人想到,若是沒有的話,帶我們解決完噬魂狼蛛的事情,再幫師父聚了魂,我們幾人便去皇城郊的小竹樓養豬。
不過我可話說在前頭,我和師父一向沒什麽錢的,到時候你可莫要吝啬你的那些錢财,反正我覺得此路行得通,你墊出來的錢,不出幾日便賺回來了。”
良久,無聲。
藍暖玉敲敲牆壁道:“左衛?左衛??”
還是沒聲。
她又對着那個孔放大了些聲音:“你這人怎麽這般小氣,一說到錢,人的影子都沒了。”
夜瞑痕靠着牆壁,聽到她的聲音掏了掏耳朵:“我說你是豬,真的沒有看不起豬的意思。這種想法也隻有你想得出來。照你這麽說,以後每家每戶養一頭豬便夠吃一世了,反正豬還會下小豬。”
“打住,跳過這個養豬的問題。”夜瞑痕定了定神,說道:
“我覺得我們離典倉霖的真相不遠了,可是這有何用,還是沒有噬魂狼蛛的下落。你最近身體可有不适?”
藍暖玉回答道:“沒有。”
其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