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兒被夜暝痕猜中了一點點心思,而且再演下去也着實沒有意思。她也不再裝,正襟危坐着說道:“話還是那幾句,不知道的不會說,知道的不能說。”
“唉,沫兒姑娘,你便真的要看着你爹爹中毒死去嗎?其實不是不能說,也不是不知道,是你不想說罷了。”
夜暝痕在屋中四處走走,又翻翻看看,實在是沒什麽好玩的。他又坐回桌前:“昨夜我聽到你們一些話了,隻是聽得不太清楚。不用驚訝,我是貓妖,對聲音自然是比平常人要敏感些。”
沫兒道:“那便是你所知道的那些。”
夜暝痕對于幾人靜靜坐着聊天實屬覺得太無聊,隻好拿出一個布包放在桌上。衆人正好奇他會拿出什麽東西時,他打開布包,衆人再暈,因爲……
布包裏竟然是一堆大蒜,滿滿的一堆。一瓣瓣蒜抱着中間的柱子,挨挨擠擠地粘在一起,一個個蒜長得實在好看。
衆人疑惑,這是要欣賞蒜?
“看着我作甚,不用管我,我閑得無聊而已。趁現在把蒜剝了,日後方便使用。”夜暝痕不止拿出蒜,還拿出了那一把犬鬼劍和一個雙耳小鍋子。
小鍋子底上吊着一個小盆,裏面裝着幾塊黑色的類似柴火的東西。鍋中有些金色的水,卻看不見水流動。
“這麽好的配劍,可惜沒了主人,便是廢鐵一塊。幸好是遇到我,身上必備融劍爐,重新做出一把菜刀也是不錯的。”夜暝痕拔出長劍,說着就要往水中插。
“等等。”女子看着那把劍道:“此劍雖爲地劍,但也是被魂魇溫養百年的劍,這樣便融了着實可惜。”
“嘿呦,沫兒姑娘,果然是對劍情有獨鍾,我怎會覺着你對此劍比對你爹爹還在意?”夜暝痕倒是未打算停手,把劍又往鍋子靠近了些。他道:“可惜是可惜,不過不會再認主的佩劍,要了作甚?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還是說……沫兒姑娘喜歡此劍?送你也不是不可以。”
“我……”沫兒強忍着,逼自己不去看那一把劍,但她的眼睛還是不時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夜暝痕把沫兒的眼神都看在眼裏,心裏更加笃定她定是知道些關于魂魇的事情。“哎,太累,真的不說便算了。”他把劍往鍋中一扔,沫兒便伸手去阻攔長劍,長劍還是快了一步,直直地落入鍋中,冒出幾個泡泡。
沫兒看着鍋中的水把犬鬼劍淹沒,淡淡地念道:“魂魇。”
夜暝痕把蒜掰成好幾塊,用開始撕蒜皮,一邊撕一邊說道:“我剛剛還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沫兒姑娘的閨房,你說巧不巧?”
“什麽?”沫兒看着鍋中不斷冒泡的水,對夜暝痕豈止是怨恨,但在凰崖島生活多年的經驗迫使她壓制住心裏的情緒。
“對了,我都忘了沫兒姑娘不在。這個位置是魂魇經常坐着的位置吧?他來時犬鬼便放在這個位置,可惜劍已經被融了。
”夜暝痕看着沫兒的樣子道:“魂魇同姑娘的關系不一般呐!”
藍暖玉聽故事聽得津津有味,眼下說道這種男女之情,她最爲感興趣。即使自己同百裏流軒的感情無果,可她知道并不是所有感情都隻會是不好的結果。
她插嘴道:“我知道了!魂魇傾心沫兒姑娘,以前會常來此處看沫兒姑娘。沫兒姑娘呢……嗯我看你剛才的反應,恐怕也是喜歡魂魇的吧?兩情相悅多好。不過,要我說啊,魂魇也是早死的好。”
“你說什麽!”沫兒聽到藍暖玉說魂魇死得好,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你們知道什麽,竟要這樣說他!”
“還不讓說的?可是魂魇那名聲,何人不知?何人不曉?連孩童的魂魄都不放過。你,不會跟他是一夥的吧?”藍暖玉捂着嘴,有一種在背後說别人壞話,被當場抓住的感覺。
“道聽途說,他不是那樣的人。”沫兒的臉上有說不出的哀傷,可這次絕不是演出來的。“外面傳的皆是謠言,魂魇騙那兩個孩童,隻是因爲他們活着會比死更痛苦。與其讓他們在世間苟延殘喘,不如給他門來個痛快,反而是解脫。”
“姑娘此言差矣。生而爲人,如何活,是否活,皆是自己的決定,旁人豈能幹預。”夜暝痕熄了火,用自己吃面的筷子在鍋中撈了撈,漏出了犬鬼劍的劍柄。他道:“逝者已矣,往事不提也罷。沫兒姑娘若是願意說點什麽,這犬鬼劍便是你的了。”
“犬鬼沒有被融麽?”沫兒看到犬鬼劍,喜出望外地盯着小鍋,心中縱有百感交集,思緒萬千。
夜暝痕撈出犬鬼劍,那件經過金流水的洗禮,變得一塵不染。他用巾帕裹住劍柄,又用另一塊帕子将金流水擦幹,再插回劍鞘交給沫兒。“典倉霖的掌櫃是何人?”
“沫兒。”掌櫃的有些急,可不像是怕她說出什麽凰崖島上的秘密,那種感覺到是在擔心。
“我沒事,爹爹莫要擔心。”女子答道:“典倉霖的老闆名爲典雨林,他在凰崖島上的勢力之大,不說你也知道。”
夜暝痕又問道:“典雨林和魂魇認識?”
“兩人算是舊識,當初典倉霖出事的時候,魂魇沒少幫典倉霖的忙。”
夜暝痕拿起一個蒜,用力一捏,蒜便成了蒜泥,他再把蒜皮從裏面挑出來。“那個後院喂豬的聾子呢?”
“那個我爹爹不是同你們說過了嗎?”
“不對,到底是何處不對。”夜暝痕拿起一個未掰開的蒜,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
藍暖玉一頭霧水地看着他們:“好亂。我們隻是想知道飛寮堂在何處,查他們的噬魂狼蛛而已,可現在怎麽還跑出來魂魇、典倉霖、無歸客棧……”
夜暝痕回想着那個腰牌,又看着桌上被自己随意擺出的四個蒜瓣,問道:“不知姑娘在魂魇被殺之前,可見過他?”
“不曾。魂魇從不會在一個地方多做停留,他在來此之前倒是給我傳
過一封信。他說過久會回來凰崖島一次,可是事情緊急,他不能先來看我,要先處理完手上的事情。”
藍暖玉問道:“那他可有說是什麽事情?”
沫兒将犬鬼劍放在桌上,用手輕輕撫過,搖頭道:“沒,魂魇不太會把自己的事情告訴我。”
“典倉霖被燒那日,我們去見過典雨林。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麽?”
沫兒沉浸在自己的憂思中,淡淡道:“公子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便不用這樣問了。”
“咳……好吧。我們在典倉霖發現了一壺隔夜的茶,裏面被下了藥,還有典倉霖被大火燒之日,我們也進去過後院。”夜暝痕看着沫兒的反應,她的情緒還算平穩,他又說道:“魂魇的屍身……”
沫兒正摸着劍身,手指摸過劍刃,被劃出一道血印。她眉頭動了一下才收回手,看着流血的食指,用拇指撚去血滴,可才抹去血又滲出來。“莫要說了。”
這次換夜暝痕有點詫異,追問道:“你知道?”
典倉霖後院放天火的紅衣女子、沫兒,她們可會是同一個人?那日她恰巧回來得晚……夜暝痕看着沫兒,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紅衣女子身材高挑,而且看起來隻是跑得很快,像是蟬山的弟子。眼前的沫兒應該是長得像掌櫃的,雖然面容姣好,身材卻是玲珑小巧。兩人的差距之大,他實在是無法将兩人重疊在一起。
女子别過頭擦擦臉道:“我聽說了。那夜裏的天火燒了典倉霖,當日在鋪子中的人,無一人幸免。既是天火,他的屍身也找不到了吧。”
“嗯。”夜暝痕本想說豬食盆裏的肉渣,看看沫兒的樣子,他還是未說下去。
“至于公子說的典倉霖那壺有毒的茶,還是以後莫要再提起,早些忘了吧。我本就是一個弱女子,能作甚?”沫兒收起将犬鬼收回劍鞘,又用一快布包起。
“你們可知曉典倉霖别的弟子在何處?”夜暝痕又問道。
沫兒答道:“這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是典倉霖的人,不會知曉他們的事情。”
夜暝痕見也問不出什麽,便道:“行吧,我們便先走了。凰崖島這種地方,待着确實是沒有什麽安穩可言的。”
“這就走了?”藍暖玉跟在夜暝痕後面道:“你不幫他們解毒的啊?”
沫兒也站起身走到夜暝痕身前,欲跪下求他:“公子,我爹他……”
“他們壓根就沒有中毒,隻是凰崖島上空有毒障,而天火打破了本來的封禁。我隻是施了一點點小法術,睡一覺便會好了。”
“中毒是騙我們的?”掌櫃撿起地上的刀子,握住刀柄往夜暝痕身上撲。
不過刀子沒有碰到夜暝痕的一丁點皮肉,反而整個人弱弱無力地撲進夜暝痕的懷裏,那樣子像極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給一個絕美的男子投懷送抱。
掌櫃的仰起頭惡狠狠地說道:“你不是說沒有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