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暖玉一時語塞,便不再理他,率先跑進客棧。夜暝痕失笑,摸摸鼻子跟了進去。
客棧的帳台比較高,藍暖玉走進去便看見小老頭屁股下高得出奇的凳子。他一腳蹬在凳子上的橫杆上,一腳在悠閑地來回蕩。掌櫃的便是那個瘦弱的小老頭,兩人走進去的時候,他眼睛都不帶斜瞟一下,一手拿着一塊木頭牌子,另一手拿着小刀精雕細刻。
藍暖玉瞅瞅大堂,桌椅闆凳被磨得程亮,一看便是不缺客人的地。堂中三三兩兩坐着幾個正在小酌的客人,他們也不說話,自顧自吃着碗中的東西。
她将那根竹棍放在桌上,轉頭問道:“小二都沒有一個?”
夜暝未坐到藍暖玉身邊,直徑走進後院道:“要小二作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啊??”藍暖玉抓着桌上的竹棍跑了過去:“什麽叫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你的意思是……不是吧?”
夜暝痕點頭,給了她一個‘你想的對’的眼神。
藍暖玉瞬間慫,做菜她可不會,隻能依靠夜暝痕了。她一副乖巧的模樣,收起手中的竹棍撸起衣袖追問道:“夜暝痕,我們搭夥如何?我打下手,你做飯。”
“你?打下手?會嗎?”夜暝痕質疑着,又回想起她做的蘿蔔浮白菜。
藍暖玉摸摸肚子,搓着手道:“我能幫你的。”眼裏慢慢的:莫要拒絕我!我肚子餓!千萬不要拒絕我!
“好,可以。”夜暝痕想到:藍暖玉跟着空師父那麽多年,誰知道那個老古闆能教她什麽。他能辟谷,她可不行,這麽多年來,她變得機智了許多,這廚藝總不會還是老樣子。他問道:“飯可會煮?”
“煮飯啊?那個我會,可是能不能讓我做點别的?”
“也行,那我做飯,你去找食材。”夜暝痕的笑意甚濃。
“這個不錯。”藍暖玉欣喜地連連答應:“這個可以。”她走出屋子,怎麽覺得剛剛夜暝痕的眼裏有些看好戲的感覺。
藍暖玉在後廚找了半天,别說菜,連葉子都不曾見過一根。萬般無奈之下,她又跑回庖房找夜暝痕。
夜暝痕早就把鍋架起,藍暖玉揭開鍋蓋一瞧,白花花的米飯已經在鍋中翻騰。他看着空手而歸的手問道:“菜呢?”
“夜暝痕那個……”藍暖玉看看屋中的凳子,用衣袖擦了擦,一屁股坐在上面道:“我同你說,我實在是找不着菜在何處。”
夜暝痕拿着柴火往竈台裏添:“哦,我忘了同你說,無歸客棧的一切皆要自己動手。你去何處找菜了?”
藍暖玉道:“就……附近的屋裏。不然還能去何處?”她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自己去集市上買?”
“沒這般難,你隻要去菜園裏摘些便可。”
“菜園子……我還以爲要自己種呢。”
夜暝痕偷瞄了她一眼,又把手中的柴火塞了一根進去。我才不會告訴你,确實是要自己種的……
藍暖玉再度出現在
院落,她揪住一個戴面具的男子問了菜園子的方向,興沖沖地跑到邊菜園邊上,看見幾個人在種菜是個什麽意思。
“拿菜的?”一個皮膚油亮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鋤頭,見到藍暖玉嬌滴滴的樣子,又把手中的鋤頭換成了鐮刀。
藍暖玉點頭道:“嗯,請問大伯菜可是在此處取?”
男子應道:“是。”
“多謝。”藍暖玉一眼就看到男子背後的菜園,紅彤彤的西紅柿長得像是一個個小燈籠,布袋般大小的茄子也不錯,還有那個地上躺着的大南瓜,更是惹人喜愛。她看着就要從男子身邊跑進去,卻被一隻粗壯的胳膊攔住。“還有何事?”
“雖然你爲女子,可是無歸客棧的規矩便是如此,女子也一視同仁,還有喊我什麽?”
“大伯啊?”藍暖玉納悶,難不成稱呼也有問題?
“我有這般年長嗎?”男子似乎很氣,反手将那把鋤頭丢給她:“我今年不過二十,怎能被喊做大伯。先幹活,幹完活憑借着本事換食材。”
藍暖玉這才發現菜園子被分成了兩塊,一塊碩果累累,另一塊正在
“二十……”藍暖玉不情願地接過鋤頭:“沒想到菜還真是要自己種。”
一盞茶的功夫過後,夜暝痕也來到菜園,終歸是放心不下那個傻女。他拿出一張紙條道:“收菜。”
男子認不得白紙上寫這什麽,但是對上面的菜倒是很熟悉,也不敢怠慢,轉身就打開了身後的圍欄。
藍暖玉東挖一下,西刨幾下,恨不得将人家剛栽下的菜秧拔出來偷走。眼睛倒是不忘四處看,她就是不信真的要自己種了菜,才可以得到食材。定是會有例外的,這不那個例外來了。
“喂!爲何他都沒有種菜,便可以進園中摘菜?”藍暖玉将鋤頭扛在肩上問道:“不是一視同仁的嗎?”她盯着那個男子,總覺得有些眼熟,怎會不眼熟?她等來的人竟然是夜暝痕!
男子聲音粗狂地說道:“這位公子曾在此處存下過食材,自然是可以的。姑娘若是也想同他一般,便在此處待個一年半載,倒時候姑娘也可以這樣。”
“我同他是一夥的!”藍暖玉跑出菜園子道:“一夥的一夥的。”
男子堪憂地看看夜暝痕:“真是?”
夜暝痕隻好點頭,應了一聲:“是。”
“好吧。不早說,你早些來不就好了。”男子接過藍暖玉手中的鋤頭,“嗯,我看看你的酬勞是多少。”
藍暖玉心虛地擺手道:“不用了吧,我也沒做什麽。”
“你……一個蘿蔔。”男子從園裏翻了半天,從裏面拿出一個小得可憐的胡蘿蔔。
“不是吧,這……大兄弟,我好歹也是鋤了半天地,你就給我這麽一小個要點着燈找的小蘿蔔?”藍暖玉雙手去接,隻因那個寶貝蘿蔔小得恐怕能從指縫中掉下。
男子面上露出不悅道:“姑娘莫不是覺得我诓騙你?你不如問問這位公子,我們
無歸客棧的名聲。就憑你剛剛鋤的地,我們不然你賠錢便是好事了。”
“哈哈哈哈,走吧走吧。”夜瞑痕實在是忍不住,“幸好我之前存過食材,否則今日便抱着那鍋白米飯哭吧。”
男子将滿滿一筐子菜交到夜瞑痕手裏,客客氣氣道:“公子慢走。”
“多謝小哥。”
藍暖玉等夜瞑痕和自己走回庖房,才實在忍不住問道:“夜瞑痕,我要問你句話。”
“問話便問話,莫要停着。”夜瞑痕把那筐子菜搬到藍暖玉前面道:“做菜不會,撿菜洗菜總會吧?”
“會會會。”藍暖玉點着頭,從裏面抓出一棵白菜,并不是很熟練地去了菜莖,問道:“你喊那人小哥,你不覺得違心嗎?他哪裏看起來像一個小哥,起碼也得四十有餘吧,再過些年恐怕就是花甲之年了。”
“他看起來不是小哥,可心是小哥。”夜瞑痕瞥了一眼藍暖玉,她正在撿着第二葉白菜,一不留神白菜成了兩節。“你這做出來的菜不好看。”
“能吃便可,玩什麽好看,飯菜都是用來吃的,又不是用來看的。”藍暖玉不以爲意,依舊‘賣力’地進行着手中的動作。
“行了我覺得你還是去洗蘿蔔好些。”夜瞑痕坐到藍暖玉的凳子上,一把撈起被她蹂躏地可憐巴巴的白菜。
白菜頓時像是被賦予了靈魂一般,修長的手指遊過白菜的地方,葉莖皆被剔除。
“不就是做個菜,怎會這般難呢?”夜瞑痕搖搖頭,看着藍暖玉這點洗白菜的樣子,人是長進了,廚藝是一點兒也學會。
蘿蔔最好洗,用個布條放水裏搓幾下去泥便可,藍暖玉喜滋滋地将蘿蔔往砧闆上一扔:“搞定!”
“洗個蘿蔔而已,怎會感覺到你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傲氣?”夜瞑痕無視了藍暖玉的趾高氣昂,他拿起一個蘿蔔,又拿出一把匕首。
随後兩者在他的手中快速飛旋遊離,不過藍暖玉洗個手的時間,白蘿蔔變成朝陽鳳凰和戲珠的蛟龍。
“厲害啊!”藍暖玉想伸手去默默鳳凰根根分明的羽毛,被夜瞑痕一筷子打了下去。“動眼不動手。”
藍暖玉環着雙臂說道:“切,有多了不起。這一會兒不還是要吃的嗎!”
“不瞞你說,這還真不是吃的。”夜瞑痕推開藍暖玉的身子道:“無歸客棧的掌櫃生來喜歡美味佳肴,若是想要從他的口中問出點東西,便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怎麽感覺像是在說女子追男子似的,我曾聽話本子上說,一個女子要抓住男子的心,便要抓住他的胃。”藍暖玉拿起一根韭菜在手中打結,歎氣道:“我看我此生是抓不住男子的心了。”
“你說你信什麽不好,總是要信話本子上那些騙人的胡話。你可見那個男子去青樓是爲吃飯的?”夜瞑痕猛敲了藍暖玉的腦袋一下,發出‘梆’的一聲。
藍暖玉擡手便要還回去,嘴裏生氣道:“夜瞑痕!你爲何老是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