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暖玉抓着藤子往上一站,小闆子便向上升起,穩當得一點晃動都沒有。
“這上面竟有一個屋子?”藍暖玉站在樹枝丫上,雖然隻是一根樹枝丫,但因樹太大,在圓圓滾滾的樹枝上行走,就像是在平地上走一般。
“嗯,跟我走。”夜暝痕并未帶藍暖玉往屋裏走,而是拉住她的手往那根樹枝的另一端跑。
跑動帶起的微風襲面,藍暖玉也跟着夜暝痕的步子放松下來。她輕聲問道:“我們要去何處?”
“妖界唯一能同人界媲美的地方便是此處。我也是有一次偶然發現的,此處還未有人來過。”夜暝痕見藍暖玉的步伐停頓,接口道:“既然來都來了,不如看看也無妨。嗯?”
藍暖玉用手捋了捋遮眼睛的頭發道:“好,好吧。”
老樹很大,說有一個小村子也不爲過,藍暖玉同夜暝痕跑了許久,才來到枝丫盡頭。
“此處有什麽好看的?”藍暖玉看看遠處,來時是白日,現在已經入夜,變成黑漆漆一片。
“上來這裏。”夜暝痕放開藍暖玉的手,躍上更高的一根樹枝,又轉身彎腰沖她伸手。
藍暖玉未把手伸過去,她看着夜瞑痕道:“我自己能上去。”
夜暝痕收回手:“對,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女子了。”
“嗯。”藍暖玉用力往高處一躍,便站在夜暝痕旁邊。
“這裏。夜暝痕指着另一個方向道:“那裏,看到了沒?”
藍暖玉順着夜暝痕的手指方向看去,一條藍熒河橫挂而下,無處星星點點的閃爍圍着藍熒河漂流。
“确實挺美,像極了天界的銀河,又比銀河要放浪。”藍暖玉坐在樹枝邊上,整個人往後一躺,“好久不曾這麽放空心境。”
夜暝痕扯下一片樹葉坐在藍暖玉身邊,葉子放在唇邊吹起,餘音袅袅,綿延流轉。
藍暖玉閉着眼,隻感覺道自己被流螢圍繞,身體越來越輕飄得很遠很高。
一曲畢,藍暖玉睜開眼問道:“此曲爲何名?之前從未聽過。”
“随意吹的。”夜暝痕道:“我除了會幾個妖界的曲子之外,别的都是随緣心随性而吹。”
藍暖玉歪過頭道:“适才那首……甚好。”
“嗯。”夜暝痕手中捏着那一片葉子,折起又鋪平,攤平又折起,反複幾次以後,可憐的葉子順着折痕被撕成了兩半。他看向她道:“藍暖玉,我還是喜歡你從前的樣子。”
“從前?我從前是何樣子?”藍暖玉看着高空的一片漆黑:“我早已忘了我從前是何樣子。”
“想笑便笑,想哭便哭。”
藍暖玉笑笑:“你還莫要說,這妖界也不像你所說那般無趣。”
夜暝痕聽出藍暖玉不想同他說這個問題,便也不再糾結。“你竟然有本事讓樹神開口将它所知的都告訴你,我真怕你把它惹怒了,什麽都不說。”
“它不過是一棵在院子裏待久了的樹,
看似兇神惡煞,其實它心腸軟的跟豆腐似的。”藍暖玉回想起她剛剛入院子之時。
院門大開,妖界的妖風灌進院落,吹落了樹上的一個鳥巢。老樹笨重地将鳥巢挪回原處,又小心地用小枝丫将小雛鳥放回巢中。沒動一下樹枝,它何其小心,唯恐枝丫太笨重劃傷小雛鳥。
如此心思細膩之樹神,怎會拿捏不妥三界的輕重呢?
“原來如此。”夜暝痕扔掉手中的葉子道:“不錯。你若是再努力一些,便能趕上我了。”
“呵呵,你倒是一點都沒變。”藍暖玉坐起身子道:“還有一日,你确定樹神能找到飛寮堂的下落?”
“它的本事比你想的大得多,這點小事應該難不倒它。不過樹神隻爲妖帝一人辦事,我帶着你來到此處,他能看在原來的情分上告訴我們這麽多的事情,已經算是你的本事大了。”
“所以我才說在此處陪它兩日,也算是償還。它在此處幾百萬年,無人陪無人問,隻當别人有事找它時,才會有人來此。”藍暖玉道:“你們之前說它脾氣古怪,它恐怕也隻是想要你們多在此處待上一會兒罷了。”
“女子的心思是要比我們細些。”夜暝痕道:“跟我去一個地方如何?”
藍暖玉問道:“還要去哪?”
“前次妖尊盛會,妖界出了點怪事,我懷疑同邪物有關,想去再查探一番。我有在妖界放過我溫養的信兔,可我許久未回妖界,就怕我的信兔被人動了手腳。”
“好,現在去?”藍暖玉又問,“你既然已回妖界,不回去看看家裏頭?”
夜暝痕低頭不語。算起來他離開妖界已有些時日,也不知狸妃可安好。
藍暖玉見夜暝痕的樣子,已經猜到七八分,八成他一時想回去看看的,隻是自己在此處,他怕是有些不放心。可是仔細想想,又有何不放心的呢?
她道:“今日我先在此處,你回一趟家。人界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你要學他?”
“你一人,可行?”
“有何不行?再說我怎會是一人?樹神不是在此處麽?”藍暖玉拍拍身上的塵土道:“去吧。”
“其實你可以同我一起去。”夜暝痕慢慢道:“我娘親她平易近人得很。”
藍暖玉回絕道:“不去了。”她隻是不想看到那些其樂融融的畫面,生怕自己會羨慕會嫉妒。
夜暝痕誤以爲她是在意自己天界的身份,所以才不願意同他回殿中,便也不再相邀,交代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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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暝痕翻過宮牆,沒錯,他就是用翻牆的。先去探探情況,也不知洛小妖那隻百靈鳥在不在自己的宮殿。要是在的話,他便看幾眼,确定自己之前布下的封邪陣還在,還有狸妃安好便離開;要是不在的話,他便上去請個安。
夜暝趴在宮殿頂上,掀開一片瓦往下看,便聽見狸妃道:“待痕兒回來,你們便盡快把婚事辦了。幸好魏長老不嫌棄痕兒,小妖來
!過來,試試這個。”
“嘿嘿嘿,謝謝狸妃。”洛小妖那笑聲,隔着十萬八千裏都能聽見,讓夜暝痕抖了抖身子,看着情況還是不要下去的好。
“謝什麽謝,以後我們是一家人。”狸妃拉着洛小妖試了些頭飾,兩人笑得合不攏嘴。
夜暝痕雞皮疙瘩掉了一屋頂。這是哪家和哪家的鴛鴦譜,說的跟真的似的,她們有問過他了麽?哎咦,真是搞不懂洛小妖,小小年紀好的不學,學着人家成親;更加搞不懂他的狸貓娘親,他自己都不急,她倒是先幫他什麽都說好了。
“女子便是麻煩,倒時候他不能娶洛小妖該如何?”
落小妖正在試一件玉簪子,她忽起身對着狸妃道:“狸妃娘娘,我似乎聽見了暝痕哥哥的聲音。”
“啊?有嗎?沒有吧。”狸妃拉着洛小妖的手,又把她往凳子上一按:“他臨走時說他要很久才會回來,恐怕得幾年,真是苦了我的小妖。”
“不苦,一點都不覺得苦。暝痕哥哥去人界,定是有他去人界的原因。到時候回來,定是威名遠揚。愣我爹爹在妖界再厲害,也不敢說他的半個不是。”洛小妖拿着梳妝台上的一對鳳凰钗,羞澀地說道:“我便同他成親,我主内,他主外,我定會好好照顧狸妃娘娘和我爹爹娘親。”
“哎呦,小妖,你這小嘴像是抹了蜜似的,一日比一日甜了。”
夜瞑痕按着眉心搖頭:“甜什麽甜。哪裏甜了?我爲何不知道哪裏甜。”
“瞑痕哥哥!”若說剛剛聽見的是自己思念成疾之後的幻音,那現在這句她聽得可是真真切切。“狸貓娘娘,是瞑痕哥哥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你可有聽見?”
“痕兒回來了?”狸妃這次也聽見了,她跑出門外喊道:“痕兒?痕兒可是你回來了?”
夜瞑痕輕輕打了幾下自己的嘴巴,責備自己的嘴巴爲何這般忍不住,然後極爲不情願地從屋頂上跳下。
“痕兒,你爲何又瘦了?”
洛小妖要不是礙于名聲,早就一整隻的往夜瞑痕身上挂了。“瞑痕哥哥,你爲何回來要在屋頂上?”
那還不是爲了躲你,你說你有事沒事往我這裏跑做甚?把我娘哄的一是一二是二,唉,到時候可不太好辦啊!
夜瞑痕是這麽想的,嘴裏可不會真的這麽說。他拉開洛小妖的手道:“小妖,你說你這般閑,爲何不去暗夜神君那裏多修習一些妖術?”
“瞑痕哥哥,你一去便是幾月,爲何不見你想我一丁點兒?還一回來便趕我走。”洛小妖癟着嘴問道:“我可是真有這般令人讨厭?”
狸妃恨不得對着夜瞑痕下個控令,讓他說什麽,他便說什麽。她挽住洛小妖道:“小妖,小妖你莫要多心,痕兒他怎會讨厭你呢?他喜歡你還來不及。”
“母妃!”夜瞑痕覺得對于洛小妖實在是不能再拖了,他對着洛小妖道:“今日我們便把話說清楚些,小妖,我一直是把你當作妹妹看,從一而終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