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暖玉轉動着手中的糖葫蘆簽子,又戳了幾下土牆道:“好。”她戳牆的那個小動作,像是在說:我才不是狗。
哼,你就是狗。夜暝痕笑道:“妖界的界臨在東邊小漁村,要去到東邊小漁村還有幾日。”
“我們能走多快,便走多塊吧。”藍暖玉走在集市上,此地距離魏城還很遠,吃食和習慣都同魏城不太一樣。雖說來一次蟬山也是不易,可是藍暖玉現在實在是沒有多餘的興緻去看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夜瞑痕道:“蟬山的門主看起來同你師父就算說不上熟識,也總是相識的。”
“嗯,我也這麽認爲。話說你同我師父算得上熟識,難道從未聽他提起過蟬山?還有噬魂狼蛛的事情?”
“沒有,蟬山這派在人界不大不小,又遠在這個地方,我也不是真的知百事。”夜暝痕撓撓頭,他忽見藍暖玉手上的繩子發着一點點亮,他推了推她的後背道:“亮了。”
藍暖玉擡起手,手上的茶盞中一閃一閃,在白日裏也不容忽視。“這幾日時不時會這樣。”
“嗯,你還無法使用?”夜暝痕也覺得甚是奇怪,“之前你上天界之前,我不是教過你法術,我覺得你就算是不夠靈通,也不見的什麽都不會啊。真要像你師父說的那樣,飛羽疾風鏡你如何能驅使?”
“我也不知,反正那時候就像是與生俱來,無師自通。”藍暖玉對于此事也很是迷茫,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驅使飛羽疾風鏡的,反正先這樣,再這樣,然後再那樣,鏡中便出現了她想去的地方,然後就去了。
夜暝痕看不懂藍暖玉在比劃着什麽,他擺擺手道:“下次定莫要這麽莽撞了,你得知曉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嗯,我身上還有師父的希冀。”藍暖玉道:“我們從蟬山出來了,可我總是覺得哪裏不對。”
“蟬山的門主可不簡單,不管她是不是原來的門主,那個妖娆的女子定是知道很多我們不知曉的事情。比如神鱗,神鱗爲何會是那樣,還有……還有你師父的玉墜怎會斥我?噬魂狼蛛最後落入何人手中?”
“這些事情就像是一團亂麻,全都擰在一塊兒。我們一點頭緒都沒有,不知從何查起。”藍暖玉的話中有一點點喪氣,不太明顯,但是夜暝痕還是捕捉到了。
夜暝痕扶住藍暖玉的肩膀道:“隻要亂麻還在,再複雜的亂麻總是有頭可尋的,不是嗎?”
“就怕我們也深陷其中,成爲打結人的一環,那可就看不太清楚了。”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藍暖玉麽?”藍暖玉剛剛的話讓夜暝痕一驚,以前那個呆頭呆腦的藍暖玉會說出這種話嗎?不過也是,她經曆的那些,确實會讓人長大。
“入夜了。”藍暖玉問道:“我們最快去到妖界要多久?”
我化身爲龍的話,一炷香的時間,隻是我在你印象中就是一隻貓妖吧?那你便當我是一隻貓妖罷了。
藍暖玉見夜暝痕不會話,隻當他是沒聽見又問了一遍。“幾
日?”
“三日。”夜暝痕說完又道:“若是你不嫌棄同我禦劍的話。”
“我哪裏還有資格嫌棄你?你能幫我,便已經是最好的事。”藍暖玉的話中有無奈,要是自己一人,要從何查起,她還真是不知道。
夜暝痕召喚出一把長劍,那劍藍暖玉以前沒見過,銀色的劍氣在夜晚有些耀眼,一看就知道是把好劍。他凝神兩指施法,口中念道:“雪月,起!”
“它叫雪月?”藍暖玉站到劍上,劍抖了抖,她爲使自己穩住,拉住夜暝痕的手臂。有一點點尴尬,她看向天空中的白玉盤道:“好聽。既然有雪月,豈不是還有風花?”
藍暖玉本是随口問問,緩解一下氣氛,哪知夜暝痕一本正經地解說道:“風花劍不知在何處,不過它總會出來的,隻是在等那個找到它的人。”
“呵呵,空師父曾說劍也有靈,講究機緣。我若找到一把自己的劍,那麽師父的劍也該陪着師父去。”
“嗯,會有的。”
夜暝痕看看藍暖玉小心翼翼地拉着自己衣袖的一個角。心念道:這女子還真的學會害臊了,隻是學會便學會噻,用在我頭上作甚。
他道:“我們要快些,拉好了?”
“啊?”藍暖玉沒反應過來,隻感覺到‘雪月’用極快的速度飛出去,她整個人往後被吹飛。
夜暝痕眼神掃過,用力抓住了她的手。“都叫你拉好點,真是。”
“你!”藍暖玉看着夜暝痕的後背,似乎之前在皇城密道,他背他的畫面再次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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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山,東橋閣。
蟬門主坐在水邊,一手在水中抄了抄水,水面晃動,驚跑了水中的錦鯉。
“門主。”一個女子柔柔弱弱的聲音響起,繞過紗幔一看,那個爲藍暖玉和藍暖玉道路的女子。
“畫沙,他們到哪裏了?”玩水的女子頭也不擡問道。
那個叫做畫沙的侍女道:“回門主的話,他們禦劍而行,到妖界大概三日。”
“夜暝痕沒有化出真身?也好,免得那些小妖精會因爲他的身份糾纏他。”
畫沙沒回話,想了半天,恐怕是耐不住好奇心,才猶豫開口:“門主,畫沙有一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門主抄起水,此時她的手邊遊過一條小紅魚。她道:“你是想問我爲何要指引他們找到飛寮堂?”
“畫沙不明,請門主指教。”畫沙謙虛地雙手高過頭頂問道:“飛寮堂與我們爲伍,要是藍暖玉和夜暝痕二人查到飛寮堂那些事,雖會對我們除去懷疑,可是我們還不是如同斷了翅膀。”
“多慮。飛寮堂之前是我們的左膀,可是飛寮堂那群老男人,這些年浪得連是靠誰吃飯都記不得了,那樣的翅膀要了有何用。再說,飛寮堂和天界的那些勾當,天界要是收到風吹草動,會容得他們安穩?”
“門主,隻是我們答應過天敖君。”
“哼!
”門主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的雲淡風輕變得烏雲密布,剛剛那條從她手邊遊過的魚,那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她手指伸進水中一勾,那條可憐的小魚被她掐在手中,指甲陷進魚身上。
小魚在她的手中狂掙,它張着大大的嘴,兩片适才還在水中劃得甚環的魚鳍,此時繃得緊緊的,那是一條命在世間最後的掙紮。血一滴一滴滴在水中,一絲絲腥味擴散開來。
畫沙見此狀,臉上漏出驚恐,連忙跪在地上道:“門主息怒,畫沙知罪。”
“天敖算什麽東西!”門主狠狠将那條魚捏成肉醬扔進水中,水中的紅魚看到肉沫,紛紛上去搶食。“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是,門主說的是。”女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也不敢再多做聲。
門主倒是先開口了:“那個賤婢呢?”
畫沙回答道:“還在地牢中。”
“處理了吧,看它們多餓。”門主又身伸手在水中晃,水中的魚圍繞着她的手嬉戲,像是适才争先恐後奪食的魚就是一場幻象。
“門主,……是。”畫沙本想說那個奴婢不過是嫉妒心作祟。她隻是想起自己陪在門主身邊數年,也未曾得到青睐。可是呢那個夜暝痕一來到蟬山就是秋寵,她心裏總是不爽的。
不過,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畫沙懂,不該說的話還是莫要插嘴。門主說的别問,門主說的照做,這才是明哲保身之計。
“畫沙,你在我身邊多久了?”
畫沙答道:“不久,三十年。”
“人界的三十年,卻是不算久。”門主笑着,“退下吧。”
一時三刻之後,畫沙端着一大桶肉沫走進東橋閣。“門主。”
“給我。”血腥味刺鼻得讓畫沙睜不開眼,但是門主一點感覺都沒有,還湊過頭去聞了聞。“現殺的真是鮮美些。”
畫沙不敢說話,寬大的衣袖裏面藏着兩隻拽在一起的手。
“畫沙,你可知曉欺騙我是何下場?”門主把大木桶放在門邊,手中拿着那個一個葫蘆瓢在裏面攪拌着。
“門主,畫沙不敢。”畫沙跪在地上臉色鐵青,“畫沙不敢。”
“不敢?”門主舀了一瓢血肉重重砸在跪着的畫沙頭上:“一半牛一半人,你當我傻子!”
“門主。她同畫沙一起進來蟬山,一直對門主忠心耿耿,如今隻是因爲心裏的一點點小嫉妒做錯了事情。”畫沙趴在地上一頓猛磕頭:“求門主饒她一命,她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求門主放過她。”
“你可是還不知自己做了何事?”門主将木桶踢翻在地上:“好啊,那不如……”
畫沙的心咯噔了一下,然後……
“不如你代替她好了。啊哈哈哈哈哈……”門主的笑聲喪心病狂,卻像是閻羅的催命符。
奇怪的。
畫沙沒有求門主,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那一大灘恐怖的紅色糊狀物。
然後。
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