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宗灰暗的眼睛裏閃過一抹亮色,謝霖出身貧寒毫無背景,一路憑着自己的本事坐上丞相的位置,也不結黨營私甚是清廉。隻是宮中的關系又怎會這般簡單,他不與别人狼狽爲奸,那麽獻出的計策越是深得皇上賞識,不少人便盯他越緊,就等着他走錯一小步,把他這棵大樹扳倒。
“謝丞相,紫魏國一向不祭天拜地,你突然舉薦一個神者是何意?”
聽到别人的質疑聲,謝霖也不惱怒,走向前一步跪在地上說道:“皇上,他是臣坐下的一名客卿,臣本想将他引薦爲官,此人卻是不願。實不相瞞,他之才在臣之上。”
魏宗聽謝霖這麽誇那個神者,也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他自己提拔上來的丞相他最爲清楚,謝霖絕對不是那種野心勃勃想要獨霸朝堂的人,隻是他也清楚,别人可不是這麽想的。他更清楚的是,朝中的兩股勢力不能有半分偏差,有些人哪怕知道是個小人也不能處置,隻能在中間權衡。
禦史大夫對身後一個官員使了個眼色,那人便爬到前面道:“既是丞相的客卿,丞相隻需将此事告知于他,讓他幫你提出法子便可,何須大費周章地在聖上面前啊,提及此人,恐怕謝丞相醉翁之意不在酒。”
謝霖早猜到定會有人出來駁他,從他治理蝗災有功,名聲大噪開始,宮中的大小官員便處處給他設坎,要不是皇上是個有頭腦的,自己的腦袋早就掉好幾次。他不緊不慢地說道:“雖爲我客卿,但此乃國家大事,怎可以随意告知他人?”
“丞相竟說那人才能在自己之上,恐怕朝中之事說與那人也不是一次兩次吧?不然丞相怎可就此斷定那個神者是有才之人?我們并不與丞相時時在一起,怎知丞相說的是真是假,就算丞相把朝中機密告知那人,我們也是不知道的啊。”
“宗正大人此話可不能亂說。”
“丞相大人在此關頭貿然推薦神者,此事還請皇上三思。”
魏宗道:“丞相說此人有才,那此人必定有才,便請丞相擇日帶他入宮,起來吧。”
謝霖起身道:“是皇上。”
謝霖身後那些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再這麽下去,所有人連手都鬥不倒謝霖一人。
“衆愛卿可還有事?若無事便退朝吧。”
衆人在朝堂混迹多年,也不是沒有眼力勁的,皇上已同意謝霖帶什麽神者入宮,再多說也無益,便全都閉上嘴。
謝霖回到府中便寫一封書信,命人騎快馬送到皇城郊外的客棧。夜暝痕正好同藍暖玉出來買藥材,小二便把信交給他們。
藍暖玉手裏捏着一隻雞翅說道:“信,什麽信,我看看。”
“别人給我的信,你湊合什麽?再說,你看得懂嗎?”夜暝痕把信拆開,上面隻有一個字‘成’。“回去收拾東西,我們要進城。”
“進城作甚,可是爲飛羽疾風鏡?”
“走了。”
藍暖玉飛筐次數坐得多了,倒也沒當初那般害怕。她捏着粗麻繩問道:“我們要去城裏,九萌是我的靈寵,它該如何?”
“你
看看你,還知道九萌是你的靈寵。來此處都有三個月了,你竟然還不能将它收起。”夜暝痕搖着頭:“你可真是……笨。”
“哎呦,你看我都沒有偷懶,我就是學不會嘛,也不知爲何,這靈力一到胸口就直接進肚子了。哪會學你們留在什麽丹田?”
“……”夜暝痕狂暈,“既然你不能帶九萌,便把它留在這。”
“可它自己在這多可憐,那些怪人整日思摸着:‘這麽大隻松鼠,煲湯定是味道不錯。’我都聽見好幾次了。”藍暖玉看着夜暝痕:“要不你帶着它?”
“又不是我的靈寵,我如何帶?”
“你把它裝進那個盒子不就成咯。”
“藍暖玉,你可消停些吧。本來我那盒子裏面就帶些藥和吃食,自從遇到你,你說說那盒子被塞成什麽了?”夜暝痕打開盒子,裏面被東西塞得滿滿當當,一開始打開便光芒四射的盒子,現在光芒全被東西遮住。各種衣裳、面具、香囊、還有臭豆腐、糖人……
藍暖玉幹笑道:“呵呵,呵呵呵,也……不是太多,擠擠還是可以塞進去的。”
“想的美,不成。自己的靈寵自己解決。”
“暝痕哥哥,暝痕暝痕,暝痕痕……”夜暝痕置之不理,藍暖玉止步吼道:“夜暝痕!”
“幹嘛?”
“夜瞑小痕痕,你就幫幫我呗。”藍暖玉央求着。
夜瞑痕抖抖身子:“……正常說話可好?雞皮疙瘩掉一地。”
“你看九萌多可憐,你看我多可憐,萬一在城中遇到危險,九萌還能放個屁不是?”
“嗯。”
“你這是答應了?”
“九萌确實你比有用。”
“哎呦,夜~瞑~痕?”
最終夜瞑痕還是沒擰得過藍暖玉,帶上九萌一同入城來到謝府。
藍暖玉撇嘴問道:“我們爲何來謝府?”
夜瞑痕回道:“自然是有事。”
“那我可不可以不進去?”
“可以。”
“好吧,那我便在外面等你。”
“噢,好。不過我今日要住在謝府,你确定要待在外面?”
“嗯,啊?爲何?”藍暖玉沖口而出道:“你不是不想在謝府嘛?爲何在住謝府?此次不會那麽巧,客棧又滿客吧?”
夜瞑痕道:“省銀子。”
“省……省銀子?夜瞑痕你這麽有錢,你省什麽銀子?”藍暖玉想到那座對她充滿敵意的‘山’,心裏直打咯噔。
“再有錢也被你吃空了。”夜瞑痕白了一眼藍暖玉,心裏卻覺得她的臉色甚是好笑,動手敲敲門道:“可有人?”
開門的依然是前次的小厮,他看到夜瞑痕也沒了之前的無禮,躬腰道:“原來是夜公子和藍姑娘,快快請進。”
“哎?你不用同那個老闆禀告一聲嗎?”
“老闆?噢,謝老爺已經吩咐過,他正在書房等候二位。”
聽那小厮的意思,已經知道他們會來此地。藍暖玉愁眉苦臉地跟着夜瞑
痕走進院裏,倒是很稀奇地沒聽見地動山搖。“嘿小哥,你家小姐呢?”
“謝老爺得知夜公子和藍姑娘會來此,已将小姐送去她嬸子家。”
藍暖玉嘀咕道:“那就好那就好。”
“藍姑娘說什麽?”
“噢,我說那真是太可惜,我還給她帶了些禮物。”藍暖玉笑着看向夜瞑痕,求助地擠擠眼睛。
夜瞑痕才不吃這一套:“藍暖玉,你何時給人家備的禮物?”
“就是……嗯嗯。”藍暖玉回過頭迎上小厮的眼睛:“噢,我學來一支瘦身舞。”
夜瞑痕瞪眼:你就接着胡扯把藍暖玉。
“瘦身舞?那可真是可惜,我家小姐不在。”小厮反應過來客人還在庭院裏站着,匆忙把人迎進屋前說道:“二位請進,老爺就在裏面。”
謝府的書房充斥着一股潇灑風雅的書卷氣,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印出斑點的細碎陽光。隻是屋外每個面都有一個人把守,與這清新閑适格格不入。
謝霖看到夜瞑痕連忙起身作揖道:“神者。”
“謝大人不必多禮,此事本就是我有求于你,這些禮數便省去罷。說了多次,叫我夜瞑痕便可,别神者來神者去的。”
雖聽到夜瞑痕這樣說,謝霖還是将禮數做完整,滿是歉意地說道:“夜公子,前次小女任性,叨擾了公子,且礙于賓客衆多,我一直尋思着同公子略表歉意,可一直不曾找到機會。”
夜瞑痕坐在凳子上問道:“行了行了,也不是何大事,用不着這般嚴肅。說說我們何時進宮?”
“還要進宮?”三月前兩人入宮險些小命不保,藍暖玉想起來還心有餘悸,怎麽又要進宮了?
謝霖憂心忡忡地說道:“自然是越快越好。眼下紫魏國的形勢嚴峻,皇上急得團團轉,一日不解決此事,便一日不得安生。”
“好,謝大人備馬。”夜瞑痕說完,又看看藍暖玉,又道:“謝大人,你先讓人備馬,我們用過午飯便去。”
謝霖點頭:“好。”
出了書房,藍暖玉說道:“夜瞑痕,我怎會一頭霧水的?你起碼告訴我來龍去脈吧?”
夜瞑痕道:“十六年前幻邬國同紫魏國曾發生過一場戰争。”
“這個我知道,便是牟紅說的那一戰,爲的是争奪飛羽疾風鏡。”
“是也不是。國與國之間邊境交戰時有發生,飛羽疾風鏡不過是引火線罷了。紫魏國國君禦駕親征平定邊境,魏宗當時年輕氣盛打進幻邬國國都,兩國皆死傷無數,最後紫魏國大獲全勝,凱旋而歸。”
“人界的戰亂哪說的清楚誰對誰錯,後來呢?”
“魏宗同牟轲烈簽下一紙契約,兩國結爲友好鄰邦,誓不再犯各國疆土,并且帶回牟轲烈最疼愛的女兒牟紅。”
“再後來呢?”
“幻邬國一直以此戰爲恥,雖簽下了友好契約,可他們從未忘記心中的仇恨,就等着一個時機打敗紫魏國一洗國恥。”
藍暖玉了然說道:“噢,我明白了,現在時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