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暖玉同夜暝痕回到城郊住了三個月,二人的傷勢皆已恢複。她每日都算着來到人界有幾日,可也知曉再逼夜瞑痕也無濟于事,他在機關道弄得遍體鱗傷已是盡力。
今日九萌正在吃核桃,藍暖玉在練習夜瞑痕教她的調息,卻是無論如何也集中不起注意。她幹脆不練坐到九萌身邊,從它的爪子裏奪過半個核桃仁塞在嘴裏,吐字不清地說道:“夜暝痕前幾日說是領銀子要離開一日,結果一去便是五日,到現在還沒回來。你說可會有事?”
“能有何事?”九萌看着藍暖玉嚼得正開心的嘴,又從一堆核桃裏拿出一個咬開。
“可這都五日了。”藍暖玉趴在桌子擡頭看着天:“便這麽一直等下去嗎?”
九萌回道:“不然你知道他去了何處?”
“這倒是不知,要是他一直不回來,我該去找誰幫我回天界。”
“回天界回天界,天界究竟有什麽好?人界多有趣,反正我是不想同你回去,我巴不得你一輩子留在人界才好。”
“出息,九萌你怎麽這般沒出息。我回到天界便讓百裏哥哥教我法術,反正嫁去纣燼宮,父上也管不着我,我想學什麽學什麽。到時候,你便用不着自己修煉靈力,我給你好了。”
“說的倒是好聽。”九萌捏捏肚子:“别說些有的沒的,你該燒火做飯了藍暖玉,總不能還要我做給你吃吧?”
“哦,不用不用。”藍暖玉做什麽事都提不起精神,從地裏拔出一棵白菜,再靈泉邊上随便洗洗,然後站在竈台前面。“九萌,這個火如何點?”
整整五日,藍暖玉連如何燒火都沒學會。望着大鍋裏的清水煮白菜,九萌内心很是崩潰。它作爲一隻松鼠,承受了一隻松鼠不該承受的重任。“夜瞑痕,你倒是快點回來吧。”
“肥鼠,臭豆腐。”
九萌聽到夜瞑痕的聲音,放下碗裏的白菜,連蹦帶滾地跑出去,就像盼到了親爹。“你可算回來了。”
“你不是怕我麽?”夜暝痕走進屋裏,便看見鍋裏的白菜浮清水。“你們就吃這個?”
藍暖玉回過神道:“夜暝痕,你爲何一去便是數日?”
“有些事情耽擱了幾日。”夜暝痕坐到桌前,本來肚子甚是饑餓,看到鍋裏的白菜便飽了七八分。“這怎麽下口?”
“有得吃便不錯了,還挑剔。”藍暖玉啪一聲把筷子放在桌上。“不過要是你願意去炒幾個小菜,也是可以的。”
“盒子不是給你們麽?裏面的食材起碼夠一月,你竟是一點都沒動。”
藍暖玉抿着嘴道:“我也想啊,隻是那些食材我哪裏做得來?”
無奈,甚是無奈。夜暝痕打開盒子,從裏面取出一塊火燒幹的牛肉,走到竈台邊歎氣,邊揮動手中的鏟子。不多時香味四溢,再看看連飯都沒有,又重新煮上一鍋面。
“唉。”夜暝痕坐到凳子上說道:“紫魏國最近不太平。”
藍暖玉不由追問道:“不太平是何意?要打戰了是麽?”
九萌插嘴道:“紫魏國和土周國邊境戰亂一直不斷。”
“你怎麽也知道?”藍暖玉看看九萌。
九萌捏着筷子在鍋裏攪着白菜說道:“又不是你,吃糧不管閑事。”
夜暝痕道:“我一路上聽百姓說賦稅已翻一番,想來是爲糧草做準備。”
藍暖玉看着白菜被九萌‘分屍’,忽說道:“要是土什麽國那個能打進紫魏國,我們可是有機會進皇城,奪飛羽疾風鏡?”
“藍暖玉!你說的是人話嗎?”夜暝痕拍案而起:“你可知要是土周國真的打進皇城,有多少百姓要流離失所?”藍暖玉怎會這般沒心沒肺,隻想着回天界,真是自己救錯人了。
藍暖玉見夜暝痕氣得飯都不吃,直接回屋去,木讷地問道:“九萌,我說錯什麽嗎?他發這麽打的火作甚?他是妖界的人,我是天界的人,要是人界待不下去,各回各家不就好了。人界死傷多少,同我們有關嗎?”
九萌搖搖頭:“我覺得你同夜暝痕該換換,你應該去妖界,他應該去天界。”九萌說完,跑進廚房揭開鍋蓋,挑出一碗面,又舀幾塊牛肉拌拌,美滋滋地吃起來。
“三界本就互不幹涉,我說的話……沒問題啊。”
藍暖玉還是一如往常,隻是夜暝痕從那日開始便不再搭理她,飯菜按時做,就是不同她說話。這種狀态持續了三日,她覺得有必要找他談談。
“夜暝痕,你在作甚”
“關你何事?”
“我那句話說錯,那裏做錯,你說出來便是,幹嘛這樣冷冰冰的?”
“你對,你說的都對。”夜暝痕起身,似乎不想同她說話。
藍暖玉拉住他的衣袖:“三界本就不能互相幹涉,事情如何變化,我們又能做甚?”
“東邊小漁村就在紫魏國境内,我在那裏住了整整十萬年,比在妖界的時間還長。那裏的人視我如親人,你竟然問與我們有何關系?對,與你是沒關系,但與我有關系。”
“你别這麽大火氣,你在人界的日子彈指一揮間便逝去,不過是一盞茶,一炷香。我同我母上住在天界十三萬年,她還不是把我從誅仙台上推下來,手都不曾抖一下。我覺得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定是你看得太重。不過誰不是這般過來的呢?我曾也同你一般信過,隻是現在不信了。你說東邊小漁村的村民如何對你好,你們情誼如何深重,可你走了這麽久,他們不還是繼續生活。”
“藍暖玉,你洗腦的功夫不錯,可我不信。”夜暝痕想起藍暖玉是被自己的母上推下誅仙台,語氣軟了不少。
“夜暝痕,不過我好奇的是你呆在人界十萬年?那是經曆多少代人,東邊小漁村的百姓不對你好奇嗎?”
“都說我是神者,神者又怎會老去?”夜暝痕起身說道:“我會想法子取得飛羽疾風鏡,但不是以犧牲别人爲前提。”
“哦。”
夜暝痕躍到亭子頂上,看着天上的彩霞說道:“或許你母上是害過你,可那隻是她,并非别人也害過你。你可以不再信她,可你不能不信自己。”
“聽不太懂。你别老是爬這麽高可好?”藍暖玉揉着仰得發
酸的脖子,本來夜暝痕長得就高,同他說話就很費力,現在更費力了。
夜瞑痕躺下身說道:“你終有一日會懂的。”
“切。”藍暖玉不以爲意,去找九萌修習法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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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魏國朝堂之上,衆臣鴉雀無聲,皇帝魏宗一籌莫展,手中的奏折被捏得變形。
半晌,魏宗問道:“誰來說說,此事何解?”
一個臣子顫巍巍向前道:“幻邬國是我國友好鄰邦,定是消息有誤。”
另一個臣子附和道:“是啊是啊。幻邬國國力不如我紫魏,怎會輕易犯我?”
“十五年前,吾皇禦駕親征,直攻進他們的都城,他們定是不敢出兵的。”
“是啊!”
“說的沒錯。”
“當年皇上何其威猛。”
……
衆臣越說越起勁,對當今聖上誇誇其談,并未有半分重視之意,皆以爲情報有誤。
魏宗臉色越來越差,待底下一片高聲喝彩時,他猛地把手中的奏折甩出:“都給我閉嘴!閉嘴!”他扔掉手中的奏折還不能洩憤,直接把桌上的東西一掃在地,眼睛如同發怒的獅子,渾身氣得直發抖。
衆臣皆被魏宗吓了一跳,紛紛跪地不敢發出聲音。
丞相穆霖至始至終一語不發,在思考着解決辦法,可暫時也沒有想到合适的法子。
魏宗被氣得不輕,正要再罵幾句,口水嗆到喉嚨,劇烈地咳起來。
一旁的太監趕緊把他扶着坐回到龍椅上說了句:“皇上保重龍體呀。”
“一群廢物,幻邬國已開始調動兵馬,難不成要等到人家攻進魏城才算得!咳咳咳……”
謝霖拿起地上的奏折,隻見上面公整地寫着:友鄰幻邬國已開始調兵遣将往紫魏國方向移動,看樣子是要背棄說好的共進退,但又不敢輕易進攻,隻是虎視眈眈的等待時機。
謝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道:“殿下,紫魏國眼下騰不出兵将對付幻邬國,要解決土周國的邊患還需兩年。”
“若是這兩年幻邬國出兵,可如何是好?”
“沈将軍在琥州,要是把他調回來對付幻邬國,土周國那邊便會一直往南進攻。琥州沃野千裏,全國糧食多仰仗南方一帶,琥州也不能丢啊。”
“幻邬國同紫魏國接壤,若是真的進攻,也就天狼塞易守難攻能撐上個幾月,可這也不是長期之見。”
“這該如何?”
“是啊,該如何?”
……
魏宗一手搭在龍椅上,指節握得發青,道:“若幻邬國真敢進犯我國疆土,我便再次禦駕親征!”
“不成啊皇上,紫魏國今不比昔。”
“請皇上三思!”
魏宗道:“我若不去,你們能帶兵麽?”
“臣等自然是義不容辭,哪怕拼了這把老骨頭也是會去的。”
謝霖深思熟慮過後緩緩開口:“殿下,臣得知一神者,興許他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