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股力量從相反的方向拉扯,将原本就被切開的身子撕碎,扔到了另一邊,之後朝着魔郡沖過去。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
魔郡紋絲不動,他就這麽定定地站着,待那龍虎來到他五步之内,他以一腳爲圓,移步擡手各蘊出兩道法術相抗之。
兩掌心分别抵在虎和龍的頭上,力量之大,魔郡被逼退出百裏開外。
夜暝痕步步緊逼,胸口處的不适已經越來越明顯。他打出五張符咒困住魔郡,然後……
以血肉之軀爲陣,以魂魄爲引,将魔郡封印在身後的萬裏汪洋之中。
盡管他不是雪女,最多能将他控制住幾年,甚至還更短,但是總是拖延了時間,萬一有人能想出法子呢?
龍虎血陣是妖族最後的一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是同歸于盡之法。
現在的夜暝痕已經沒有那八百來損了,他隻有三百,剩下的五百若是撐不住,便是全功盡氣。
“不行,此舉隻能成不能失敗。”夜暝痕看了一眼手中的瓶子……
山吉子的話在耳邊響起:“這藥隻能吃三顆,夜暝痕,你上次便已經用了三顆,切記十年之内萬萬不可再用。”
夜暝痕心一沉,用拇指彈開塞子,向嘴裏倒了好幾顆,具體多少顆,他也不知道,總之那瓶子已經空了。
夜暝痕身上的痛感消失,力氣便也大了些,自損那三百已經暴漲到五百,至于剩下的那三百,隻能看天了。
他擡起頭眼中一種近乎赴死的眼神倒是震懾了魔郡一下,後者微微一愣,腳下出現一個血紅色的法陣。
夜暝痕念起法訣,身體周圍凝聚起來的血珠子越來越多,他的妖力運轉起來,雪月劍一偏。
魔郡腳下的血陣如同伸出來無數隻手,藤蔓一般環住魔郡的腳踝往下拉。
魔郡本是看不起夜暝痕的,但是此時,腳下拉着自己的無數隻血手像是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又握住緊了幾分。
“夜暝痕,我一開始可沒想要你的命,但是你既然這樣,便怪不得我了。”魔郡發出一聲狂怒的吼聲,衣裳被身上崩裂出來的靈力震碎露出大片的鱗甲,頭上長出兩根手臂粗的犄角,發着墨綠色幽光的眼睛裏,滿是殺戮之色。
翩翩少年轉眼之間成了一座山高的妖怪。
夜暝痕沒有被魔郡吓到,法術是一點松動,他此時渾身顫抖着,身上傳出來‘咯咯’的骨骼斷裂聲,然後臉上漸漸浮腫起來,青筋暴起,似乎在下一秒就要沖破皮膚爆裂開來。
夜暝痕,你可要撐住。
他的法陣已經布好,就差着最後一擊,雪月劍插進魔郡的胸口,将他的整個人定在法陣中。
這是最後一擊,也是最關鍵的一擊。
玉兒她……想來是不會來了。
多想,
多想在死前還能再看她一眼……
多想,
多想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多想……
夜暝痕催動渾身的妖氣,身後的巨龍再次顯現,慢慢變得清晰,而他的身體也漸漸隐去。
除了用真身與魔郡相抗,他已經想不出來别的辦法。雪月劍高高抛起,換化成一輪明月,明月映在黑龍的身後,從未這樣帥氣過。
若是藍暖玉在,他一定會問他一句:“你夫君可帥?”
“花拳繡腿。”魔郡嘲笑了一聲,手中拿着兩個流星錘就要朝着黑龍砸去,奈何腳下的血手就是不松開。
魔郡一陣煩躁,掄起流星錘就朝着血手打去,但是血手隻是液體,任由魔郡将他打端開,另一處又爬上一隻血手牢牢拽住他的腳踝。
“夜暝痕!”魔郡惱怒之下,直接将流星錘甩了出去。
重錘打向天際的黑龍,黑龍扭曲着避讓開,可沒想到剛避讓過,另一錘又落了下來,這次避讓不開,重重地打在黑龍的腰上。
“狗東西。”黑龍在天際盤旋了一圈,試圖找魔郡的破綻,可惜史料上也沒有記載魔郡的弱點,畢竟和魔郡打過架的都入土爲安了。
山吉子在這個時候趕到,她被人攙扶着躲到一個山腳後面,夜暝痕和魔郡的戰場過于狼藉,無處藏身。
她壓根不敢靠近,一靠近便是被魔郡一掌劈死的下場,甚至還會被魔郡抓住當做人質,她是來幫忙的,不是來當拖油瓶的。
“怎麽辦?怎麽辦?”山吉子着急之時,看到了地上的小瓷瓶。她拿起來往手中倒了幾下,卻空無一物。“夜暝痕,他……真是!”
她顧不得這麽多了,再不幫他的話,不用魔郡動手,他都要自己暴斃而亡。
山吉子看準天上黑龍的方向,當他盤旋到離自己最近的地方,便從手腕中放出一條絲帶。
絲帶飛上了天際,牢牢地綁住黑龍的爪子。
山吉子也不猶豫,念動法術就将夜暝痕體内的藥往自己身上吸,她是喜迎族的女帝,能夠将一些毒素或是奇奇怪怪的藥力吸到自己的身上。
夜暝痕體内藥力減了一大半,痛感重新席卷而來。
“山吉子,你在幹什麽?”夜暝痕在天空中飛的忽上忽下,行動極爲不穩。
魔郡似乎看出來夜暝痕的變化,手中拴着鐵鏈的流星錘再次抛了出去。
緻命的一擊,魔郡的流星錘朝着夜暝痕的頭打過去,幸是夜暝痕本能掃尾擋了一下,但盡管這樣,本在天空中尋找破綻的黑龍還是被魔郡的流星錘從天上打丢下來。
這一場戰鬥告一段落,勝者自然是魔郡。
夜暝痕真身恢複到人形,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血從眼眶中流了出來,紅瞳也變得渾濁不清。
“夜暝痕,沒想到吧?”魔郡走向他,攤開手道:“現在認清自己了嗎?”
夜暝痕筋脈盡斷,骨頭也四分五裂,他的嘴唇微微顫動着,說不出來一個字。
魔郡張開手,遠處的流星錘回到她的手中。“去吧,這世間将不會再有人,也不會再有妖,更不會有仙,我要讓着三界隻存在我和玉兒兩個人。哈哈哈……”
魔郡舉起流星錘,朝着夜暝痕打了下去……
“夜暝痕!”藍暖玉騎在洛小妖的背上,從遠處趕來:“住手!”
魔郡心裏緊張,看到藍暖玉騎在一隻大火鳥身上,他更是憤怒不已。手中的流星錘不加力氣地落在夜暝痕的後背上,又是一陣嘔血。
“夜暝痕!”
藍暖玉的記憶忽然被打開,盜寶鏡,誅仙台,狸花貓,妖帝……
“該死的鳥。”魔郡打出一拳,火鳥從天空中直線下落。
魔郡趕着去接藍暖玉,藍暖玉卻是捏着風花劍定在了空中。
“君君,你爲何要這樣做?”藍暖玉的眼中蓄滿淚水,她看向夜暝痕,他似乎已經看不見她,但手指卻動了動,在地上艱難的畫了三橫。
山吉子跑過去,往夜暝痕的嘴裏爲了一顆藥,再用自己餘力護住了他的心脈。
“玉兒,我隻是不想你一直躲在那個地方,我們可以在三界,興趣哪裏就去哪裏,爲何要躲着?你不喜歡這些東西,我殺了便是,這樣就沒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藍暖玉劍指魔郡:“你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思,爲何要去用你的心來揣摩我!我跟你不一樣!君君,我之所以在那個結界中,隻是不想讓你危害他們,并不是不喜歡。我隻是不想讓你一個人,所以才在結界中陪着你,可是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我很後悔!”
“玉兒,你不要這樣可好?”魔郡按着胸口道:“這裏,會痛。”
他慢慢朝着藍暖玉走過去,藍暖玉的風花劍卻抵在了他的心口處。“你莫要過來。”
“玉兒,你不會殺的我的對嗎?”魔郡朝着藍暖玉更近一步,藍暖玉的手有些顫抖,卻一咬牙向前了一步。
劍刺進了魔郡的心裏,他擡頭看着藍暖玉笑了笑:“玉兒,你開心就好呢。若是你殺我幾次,心裏能夠開心些的話,那你殺吧。”
反正魔郡,不死不滅。
魔郡朝後倒了下去,藍暖玉把劍一扔,跑到了夜暝痕的身邊。
洛小妖也跑了過去,但看着夜暝痕和藍暖玉,終是在距離兩人五步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夜暝痕!夜暝痕!我是玉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藍暖玉抱着奄奄一息的夜暝痕,無力地哭喊着。
山吉子走向前說道:“他的命保住了,隻是以後再也握不住劍了。玉兒姐姐,魔郡是殺不死的……”
她說完,走開了。
“玉……玉兒,我能看到你,真好。”夜暝痕看着藍暖玉的眼淚,手卻是擡不起來。
藍暖玉把頭埋在夜暝痕的肩膀上:“我錯了,我一直不想害人的,可是我最後還是害了你。”
“你父上給你的……鞋子。”夜暝痕攤開手,一雙小小的虎頭鞋已經被血浸濕,靜靜地躺在他的手裏……
“玉兒……不要去好不好?”夜暝痕的眼中流出兩股不知是血還是眼淚的液體,他想要抓住她的手,可是卻再也沒有力氣。
藍暖玉沖他笑着:“傻瓜,那能總讓你幫我收拾爛攤子。這次,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