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暝痕道：“既然這樣，我便先走了。你今日說的話，以後還是莫要再說，我志不在此。”
“夜小兒。”老樹妖晃着枝丫，掉下不少的樹葉，看來今日打掃的小妖又要費些力氣打掃。
夜暝痕看天色不早，也沒敢多做停留，先回到自己宮中，讓狸妃入眠，再去到宮殿頂上看星星，雖然妖界也沒有星星可看。
“噓——”夜暝痕吹了一聲口哨，召喚來他在妖界放出的靈鼠。
宮牆外有一小團黑影閃過，屋中漏出來一道明晃晃的光亮。有一女婢走過，黑影從女子腳背上逃竄而去，吓得女子驚慌失落，反手就是一道法術。
法術的亮光和屋中漏出的光交錯在一起，如一道刺眼的利劍，直射向女子眼睛。黑影趁着勢頭直竄上屋子，緊接着夜暝痕便在屋頂上聽見女子大喚道：“有老鼠！抓老鼠！”
夜暝痕往下斜看了一眼，指尖彈出一絲妖氣，妖氣化爲一隻老鼠從屋頂上跳下去。待那老鼠跑下去，剛剛那一小團黑影從夜暝痕的身後慢悠悠爬到他的身前，前腳站立起，低頭似在認錯。
“行了，不怪你，也是我很久沒來幫你注入妖氣，你這行動才會變得遲緩，這都沒有被别人逮到，也算是你本事大。”夜暝痕伸出一手點在小鼠的腦袋上，小鼠立刻變得精神不已，之後對着夜暝痕屈身。
夜暝痕雙手枕在腦袋後面，問道：“妖界有什麽消息？”
“枯塵王收了不少妖族聽命于他，勢力龐大的就給予好處，勢力弱小的就恐吓，差不多已經收複了三分之一。他們明裏和枯塵王沒什麽交集，暗地裏都是聽命于他。”
“嗯，繼續說。”夜暝痕越聽越是有些心煩，枯塵王這個人甚是陰沉，而且在他的眼裏，壓根就沒什麽可憐，感人之類的詞，有的隻是利益至上。
他曾經去勸說過妖帝在人界悄悄建幾個監察寮，想的就是能夠監視人界的動作，以便于有朝一日讓人界歸于妖界。
妖帝當時年輕氣盛，本是已經下決定讓他去建，但想想妖界當時死了一員大将。天界隻要知道這一件事以後，一定會插手，到時候事情不但不會成功，反而會被天界在意，還不去如先養精蓄銳，等一切事情事情都理順，再去一舉拿下。
久而久之，此事便被擱置下來，再後來妖帝沉迷于溫柔鄉中，更是無心統一三界，便也就作罷了。
枯塵王現在這一系列的舉動，和當年勸說妖帝統一人界有異曲同工之處，而且看來已經在動手，自己在妖界的時日較短，也沒什麽勢力。要是像枯塵王那般去收買妖族的長老，收獲甚微不說，要是被出賣，那便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夜暝痕想到這裏‘哎呀’了一聲，無奈道：“我想這麽多作甚，藍暖玉那傻姑娘還在人界等着他回去，而且妖界如何，不是早就已經和他沒有關系了嗎？自己不是早就做過選擇了嗎？那還想這麽多幹嘛？”
靈鼠看着夜暝痕，臉上甚是糾結，也不敢多言。
“你聽說街妖的事情了嗎？”夜暝痕歪頭問道的的：“我聽說以前在街市上鬧事的小妖精，全都被夜幽魂抓走去了煉妖爐。”
“宮中的小鼠帶回來的消息，說是妖帝大人得了怪病，宮中的妖醫無一人治得好。似乎隻要醒過來就會一直咳嗽，但是奇怪的是看殺妖，便會覺得愉悅，然後就不咳嗽了。在三月之内，他們殺了千餘隻小妖。一開始殺的小妖是冰牢中十惡不赦的妖精，再後來是犯了法的妖，再後來是街市上橫行霸道的小妖，再後來那些小妖也被殺的差不多了……”
夜暝痕大驚：“竟然有這一等事？”
“是啊，因爲殺的小妖都是不起眼的街妖，又是犯了規矩的，再者又是爲了給妖帝治病，一切說起來都是合情合理，所以無人去在乎他們的死活。不過聽說，最近夜幽魂殺的妖壓根就沒有犯什麽大罪過，有些隻是小偷小摸，罪不至死啊。”小鼠一五一十地說着：“他們殺妖的手段及極其殘忍，玩的半死不活，再扔進去煉妖爐。”
“煉妖爐的妖精不都是死妖嗎？”
“以前是，可惜現在不是了。”小鼠道：“煉妖爐的火候以前是極溫，内丹丢進去也是不會有何感覺，并且已經死了。現在的煉妖爐火候是漸溫，妖精丢進去還是活的，他們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内丹在慢慢融化，經曆過痛不欲生之後才會死去。”
“過分，他們竟然這樣。”夜暝痕再也坐不住，他坐直身子調息，将自己心裏的憤怒硬生生壓下。
“老大，最近好像是妖帝醒過來的時間原來越短了，不曉得是因爲什麽，我覺得這也算是好事。”小鼠道：“我覺得妖帝已經變了，不再是原來的妖帝。老大，你說我麽你何時動手？你要是吩咐，我們定當萬所不辭。”
“就你？”夜暝痕看着手巴掌大小的靈鼠，不禁覺得好笑：“你是我的妖氣煉化成的，去同的妖精東一個手指頭都可以要你的小命，還萬所不辭呢，你能作甚？”
小鼠聽到夜暝痕數落自己，有些委屈，兩隻耳朵往後耷拉下去。
“哎呦，還會鬧脾氣。我不說了，你們隻要藏好就成，莫要被人發現。”夜暝痕摸摸小鼠的頭道：“等我将人界的事情理順，你們還有我宮中的人，我就把你們接去人界。”
“啊？你是這麽想的嗎？”小鼠問了一聲，不等夜暝痕回答，忽然聽見有人從雲梯上爬的聲音，拔起小短腿就往房檐下竄出去。
夜暝痕對于來人再熟悉不過，他本是要去找她的，結果倒是免了。
洛小妖隻要知道夜暝痕在妖界，那是一個時辰都可以來找好幾次，這不幾個時辰前他才離開，現在她又找上門來了。
不過這也好，省得他再跑一趟。洛小妖的宮殿他也怕去的不得了，就怕洛小妖的爹找自己麻煩。
“暝痕哥哥，我來找你，狸妃說你在上面。”洛小妖的聲音尖銳而炸耳朵，以前夜暝痕讓洛小妖在自己宮中大喊，自己往外跑，果然三裏外都還能聽見。
夜暝痕捂着耳朵掏了掏道：“我在，你莫要喊了。”
洛小妖跑上來，笑嘻嘻地坐到夜暝痕的身邊道：“暝痕哥哥，我可是吵到你？我怕你明日就走了，那我又是幾個月見不到你，所以今日來找你說說話。”
夜暝痕壓根就沒注意洛小妖在說什麽，他滿腦子都在想要怎麽和洛小妖說藍熒的事情，她要是知道是夜幽魂殺了藍熒，以她的性子，定會沖去找夜幽魂讨要公道。可是，現在并不是時候。
“夜暝痕！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洛小妖拿出金環鈴在夜暝痕的耳朵邊一陣猛搖。
夜暝痕回了一聲‘哎’。
洛小妖收回金環鈴道：“哎什麽哎，你……你這反應不對。”
“啊？”夜暝痕定定地看着笑臉相迎的洛小妖，又補上一聲‘嗯’。
洛小妖見夜暝痕這反應，大小姐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她怒道：“夜暝痕！你這也太過分了吧？我在和你說心裏話，可是你都沒有再聽啊！”
“啊……”夜暝痕眨眨眼道：“要不你在說一遍，我這次一定好好聽。”
“我不說了！”洛小妖抖抖身上炸開的羽毛，這是百靈鳥生氣最愛做的一件事。
夜暝痕無奈地收回目光，把掉在自己頭上臉上的茸毛拿開：“你莫要抖了，再抖都快秃了。”
“去你的快秃了。”洛小妖站在屋檐邊上，背對着夜暝痕說道：“心裏話隻有在第一遍的時候是帶着情感的，再說一遍就沒有意思了，而且，我現在很想說的話，隔了一夜，便不會想再說。既然我打擾到你，那我先走了。”
夜暝痕看着洛小妖孤單的背影，忽然有些心疼，就像是自己保護多年的妹妹被人欺負了，而欺負她的那個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小妖！”夜暝痕在洛小妖張開翅膀的那一刻，喊住了她。
洛小妖心裏一動，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模糊，她不敢轉身，心裏期待着夜暝痕接下來會對她說些她想聽到的話。
然而那不太可能，洛小妖也知道不可能，但心裏還是能小小地期待一下吧？
“小妖，我有話要跟你說。”夜暝痕有些無奈，他這樣說是不是會讓洛小妖誤會？
果然，洛小妖吸吸鼻子道：“你别說了，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啊知道。”夜暝痕從懷裏掏出那個盒子道：“我要同你說藍熒的事情，今日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是會去找你的。”
藍熒？
“你說誰？藍熒？”洛小妖猛地轉過身，似乎又覺得自己的反應過于激動。她傲氣地将頭揚起道：“那條臭狐狸！我不聽，我要是找她，定要把她的皮剝下來做衣裳，肉用來煲湯，尾巴用來做劍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