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油燈早在這麽多年裏,變成村中人對于安全的寄托。
“回來了!回來了!”放牛娃手中拿着一個螢火蟲裝的燈站在村口,見到藍暖玉他們的火把,便一蹦三尺高。
藍暖玉的腳步極快,那個婦人一直跟在她的身後,兩人的距離不足三步。
“大姐,你的腳力可真是好。”藍暖玉在進屋時,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婦人呆了一下,又趕緊說道:“我們鄉村野夫,從小就在地裏跑慣了。姑娘的腳步也不錯,我這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都差點跟不上。”
“哦,是嗎?嘿嘿,不錯的不錯的。”藍暖玉還未跑進屋中,山吉子便迎了出來。
“夜暝痕!”
“阿爹!”
藍暖玉和山吉子同時喊起,屋中的男子應了一聲,又将最後一個蓮花燈點上,才走出屋。
“我爹呢?”山吉子問道:“你們沒找到我爹?怎麽會找不到呢?”
山吉子忽然轉身看向放牛娃:“你是不是看錯了?你沒有看到我爹,對不?”
放牛娃被山吉子吓了一跳,本是活潑如猴的孩子硬是被吓得不敢說話,就這麽呆呆愣愣的看着擒住自己肩膀的女子。
“山吉子,你冷靜些,你這樣會吓到他的,他還是個孩子。”
藍暖玉站在距離兩個人最近的地方,她趕緊捏住山吉子的手腕,生怕她做出什麽舉動。
夜暝痕道:“怎麽回事,沒有找到?”
放牛娃終于‘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山姐姐,我沒有騙人,我今日确實是見到山叔叔了。他還給我吃了餅子,他還有一個餅子,分了我一半。”
“山姑娘,你冷靜些,先聽他們把話說完。”
夜暝痕勸說着山吉子,還不時地回頭看屋中的蓮花燈。
藍暖玉一五一十地将找人的經過說完,夜暝痕的臉上變得凝重起來。
“定是那個妖精在搞鬼,我這就去将她砍去喂狗!”山吉子說着就順手抄起一把刀,一腳将牛皮制成的門踹了一個窟窿。
“定住。”夜暝痕點住山吉子的穴位,又道:“山姑娘,我用我的性命起誓,棗子婆婆在村中,不可能在我真的眼皮底下還施展妖術。掌櫃的還未找到,隻能說是下落不明,不能說他一定是有危險。你此時更加應該冷靜,不能自亂分寸。”
山吉子一向給人一種直爽的感覺,但是也比較沖動,這樣的人往往也比較剛毅,可就是這樣的山吉子,她此時卻兩眼淚汪汪,讓人覺得有些疼惜。
夜暝痕道:“山吉子,你爹的事情我們處理完七叔一家就去,可好?此時正是第七日,要是今日出差錯,七叔一家就永遠都回不來了,而且沒有輪回。”
“吉子,冷靜好嗎?”藍暖玉握着山吉子的手說道:“我們都在,我們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的。你,莫要沖動可好?可還記得你爹對你說的話?”
山吉子的眼睛忽然瞟向藍暖玉。
藍暖玉笑道:“放心,我可沒偷聽你和你阿爹的對話,我也是猜的。”
山吉子的眼神恢複如常,她重重地點幾下頭。
藍暖玉和夜暝痕對視一眼,夜暝痕點了一下頭,藍暖玉才幫山吉子解開穴道。
山吉字心不在焉地坐在屋中,衆人也很識相地沒有吵吵。
藍暖玉這次出去發現很對讓自己心生疑慮的事情,可現在她此時找不到機會和夜暝痕說。
子時将至,能否讓老七家的魂魄歸位,成敗在此一舉。
抱着孩子的婦人說孩子對鬼神敏感,早早便回到自己家,借此機會村中其他女子也回自己自家去了。
屋中的女子隻有山吉子和藍暖玉,其餘皆是男子。
藍暖玉坐在榻上,将身子趴在被褥上,不知不覺地竟然睡着了。
夜暝痕也沒有叫她,待子時一到,屋中的蓮花燈中火光四射。明明屋子的窗子和門早已經被捂得嚴嚴實實,那是一點風都進不來的,火光卻是跳動的厲害。
“一人用手護住一盞燈,莫要讓燈熄滅。”夜暝痕發号施令,自己也沒有閑着,雪月劍從屋中隻立于上方,劍氣将蓮花燈包裹于内,而在劍氣萦繞的光環之外,隐約還有一對黑色的翅膀。
夜暝痕嚴肅地看着蓮花燈,在燈搖晃的最猛烈的時候,他躍起身在半空中定住,掌心的蓮花印記奇異地和牆上的幻影重合,在一掌拍下去。
影散,燈滅。
藍暖玉見燈滅,心裏一陣不安,嘴裏早就不過腦子喊出一聲:“夜暝痕!怎麽會這樣?”
“夜公子,這是……”
衆人看藍暖玉的反應,就曉得大事不好。
夜暝痕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蓮花印記在手心慢慢亮起,一同亮起來的還有屋中點着的蓮花燈。
“亮了,還……還有用嗎?”一男子問道。
另一男子見夜暝痕不說話,又喊了一聲:“夜公子。”
“老七!”在大家等着夜暝痕回答之時,最角落看着七叔的男子驚喜地喊道:“醒了,都醒了!”
“七叔!七嫂!”
“小野豬!”
屋中的人皆是覺得今日真是大開眼界,夜暝痕一時間從他們口中的妖精,變成夜神仙。
“他家二娃爲何不哭?”在衆人歡呼中,響起一個有些突兀的聲音。
夜暝痕沉聲道:“這孩子太小,承受不住這法力。若是救他,那便是拿着其他人的性命做賭注。”
七叔,七嬸,還有小野豬被人扶着坐起身來。
“我這是怎麽了?”七叔摸着後腦勺道:“我這是在哪裏?”
站在他旁邊的男子說道:“這是在掌櫃家,你可還好?又沒有哪裏不适?”
“你們是何人?”七叔看着屋中的人,就像是在看着陌生人一般。
“我是……我是小郭啊。”站在他身邊的男子說道:“七叔,你不認識我?那你可還認得他們?”
七叔把屋中的人挨個看了一遍,又搖搖頭道:“不認得。”
榻上的七嬸也是一樣的情況,可是當兩人對視時,兩人便喊出對方的名字。
“他們這是把我們給忘了?”
衆人看夜暝痕道:“夜神仙,這是怎麽回事?”
“這倒是無礙,他們的魂魄才回來,這一失一落,以前的事情可能記不太清楚,但是會慢慢找回來。”夜暝痕又看向榻上的那個嬰孩,就是那個嬰孩救不活了。
七叔一家圍坐在一起,七嬸立馬去找自己的小兒子。
夜暝痕早知道會這樣,此時實在是不能再出亂子,适才在七嬸沒回過神來,便喊人趕緊将孩子抱了出去。
按照村子中的規矩,還未及笄的嬰孩不能立碑,可現在七叔一家都不認識村中的人,這忽然将他家二娃抱給他,他一家不去拼命讨說法才怪。
“此事慢慢再向你們解釋,你們留下幾個人照顧他們。其他人歇息半宿,等五更天一起出去找掌櫃的。”
夜暝痕看看屋中的人,總覺得這個村中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完,棗子婆婆是逮住了,可是棗子婆婆的後面似乎還有一個大角色。
夜暝痕和将七叔一家的事情處理完,才打算換一個地歇息。至于他們一家,反正還年輕,隻要活着,孩子遲早都還會再有的,村中的事情也會想起來。
那個而死去的孩子,隻好等他們恢複記憶以後,再找機會同它們好好解釋。
藍暖玉和夜暝痕走出草屋,這才發現山吉子不是何時沒了蹤影。
“山姑娘呢?”藍暖玉問道:“剛才還在屋中,爲何現在不見了?”
“哎。”夜暝痕用拳頭敲了兩下自己的額頭,歎道:“我怎麽會把這丫頭給忘了。”
藍暖玉道:“她不會去找她阿爹了吧?”
“不會,她這個時候不像是會惹事的,我們分頭找找看。”
夜暝痕剛一回過頭,便瞧見觀月台上一個孤單的背影。
“你拽着我作甚,放開!”藍暖玉兇巴巴地看着夜暝痕,後者朝着山吉子在的方向挑了挑下巴。
今日陰雨綿綿,原本像是一盞大燈的月亮,大部分被厚重的雲層擋住,隻漏出一小塊隐隐約約的光圈。
“幸好她沒沖動。”藍暖玉看得出來山吉子喜歡夜暝痕,她心裏有些發澀,不過一瞬間,她将夜暝痕拽着自己手臂的手撥開,仰頭道:“他看起來不太好,你過去瞧瞧?五更天還有一會兒,好困,我先去睡一覺。”
她張開大嘴打了一個不是跟自然的哈欠,轉身欲走。
“不,你們同爲女子,我一個大男人去作甚?再說了,男女有别,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月下相會,莫要被人毀了本公子的名節。”夜暝痕說着将藍暖玉往前一推道:“我去睡了,招魂也是一個體力活呢。藍大小姐,今日你就辛苦辛苦,同她說上幾句,實在不行的話,你用點别的手段,讓她去歇上半宿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