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嗎?
遺憾嗎?
難過嗎?
多多少少是有一點的吧。
曲如夢見藍暖玉不說話,又繼續往下說:“我在雪絡之巅的時候,真都有很努力地修習法術,我不想讓你父上失望,也不想讓自己的族人陷入絕境。”
“可還是沒能按你所願。”藍暖玉補充道。
“嗯,此事在後來我才明白,天帝早就沒打算給我們雪纓族機會。雪纓族在雪絡之巅,那是寒,而天帝讓我們去火焰島,那是火,兩靈氣不相容,這也是滄明珠之所以多次出現異動的原因。滄明珠在火焰島上已經将火焰島上的氣息吸進去不少,突然又用雪絡之巅的寒氣相沖,加之我沒什麽經驗,加封時以爲法力用的越多,封的便越結實。所以在第二年春,滄明珠猛然蹦破。這下三界可是慌了,以爲滄明珠中的殺神封印已破。”
藍暖玉無奈道:“若是殺神再現世,你可還會以身祭之?”
曲如夢斬釘截鐵道:“會。不過殺神并未出世,那異動隻是火焰島和雪絡之巅,兩氣相斥的結果,可是有什麽用。一定還是驚擾了天界,天帝即刻下令要将雪纓族滅族,并且是由你父上來執行。”
“啊?”藍暖玉道:“那也太草率了,就這麽随随便便就滅了一個拯救三界于水火之中的雪纓族?”
“雪絡之巅的位置也不太好,那次異動過于厲害,影響到三界,這讓妖界和人界的接壤之處生出許多的裂縫。”曲如夢道:“天界留守在人界的地仙也死傷無數,于是雪纓族落上了一個反叛之名。雪纓族的祖上一開始就是從妖界叛變到仙界的,再反叛一次,也是合乎常理。”
“那日,你爹騎着一匹白色的戰馬,手中拿着那把斬斷殺神手臂的那把長劍,我一直看的都是他清風明月的樣子,那日才知道他一身浩然正氣也是如此美好……”曲如夢講到這裏反而不流淚了,而是有一種……滿足。
藍暖玉以爲自己看錯,但是曲如夢臉上的笑确實是滿足,不帶一點虛假的滿足。
“看。”藍暖玉要自己問時,曲如夢便不再往下說,而是讓她看壁畫。
壁畫之上,一男子手持長劍定住,風雪飄揚,男子鐵甲下的披風被風吹得胡亂飛舞,是那樣的桀骜不馴,威武雄壯,可是藍暖玉還看到他眼中的淚水。
男子的手顫抖着在女子倒下之時松開了手,趕緊接住了她的身子,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如夢!”
“風破……拜托……”女子流着淚笑了,她躺在男子懷裏,用盡力氣想要撫摸男子的臉,卻是在距離他臉一寸的地方無力地垂落。
“夢兒。”藍風破抱着曲如夢的身子久久不願意松開。
畫面一片血紅,不出所料,雪纓族被滅族了。
藍暖玉看着藍風破的背影緊了緊拳:“他可以的,他明明可以帶着你逃走啊!三界之大,爲何一定要是這個結果。”
藍暖玉再也坐不住,她蓦然站起身來道:“我一直以爲我父上受人尊敬。卻沒想到他竟然殺了自己所愛之人。他!”
“暖玉,你冷靜些。”夜暝痕拉住藍暖玉的手臂道:“你聽你娘把話說完。”
“玉兒,不是的,你聽我把話說完。”曲如夢也說道,她想去拽藍暖玉的手,可是她隻是曲如夢魂魄中的一絲,根本摸不到她的手。
藍暖玉看看曲如夢和夜暝痕,深知自己魯莽了,定定神,她扭頭問道:“後來呢?”
“玉兒,你莫要怪你爹,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的,我有所準備的。”曲如夢又是伸手一揮,石壁上的圖畫轉變。
藍暖玉靜靜地看着。
石壁上是一副夜色圖,一輪皎潔的明月,還有一條已經淡化了不少紅色的河水。一個身上穿着紅衣的女子,身邊站着一個負劍的男子。不遠處一匹白色的馬,在河邊安安靜靜地喝水。
白馬不時地擡起頭看看男子,似乎是害怕自己喝水的動作,影響到自己的主人,那樣子看起來格外乖巧。
女子蹲在河邊,将手伸進河水中蕩了幾下,留下 一圈圈的漣漪。男子站在女子身後,一臉的寵溺。
微風四起,男子皺了皺眉,将自己的衣裳脫下輕輕地披在女子身上。
“風破,我有了。”女子忽然間說道。
男子大概沒聽清楚,他的身子一震,安靜了一會兒,才道:“夢兒,你說什麽?”
“我們的孩子,嘿嘿。”女子的手還在河水中晃蕩,她沒好意思擡起頭,隻是用比剛才大的聲音重複了一遍:“我是說,我有孩子了,你要當父上了。”
男子這次聽清楚了,他彎下腰,一把将女子放在河水中的手拉出來,連帕子都沒來得及掏出,直接将女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裳上擦擦:“有孩子你還碰涼水。”
“噗呲。”女子嬌羞一笑,“不礙事的,我可是雪女,雪女哪裏會怕冷呢?”
“雪女也怕冷,聽我的,你莫要說話。我這就去向天帝禀告嗎,擇日迎你入門。”男子站在女子身後,雙手從她的腰際穿過,将她攬進懷中,雙手握上女子的,将她的手也焐熱。
女子沉浸在喜悅之中,隻是過一會兒,她從男子懷中離開,滿心憂愁道:“風破,你是天界的大将軍,我本是妖族。我覺得你此時去向天帝提及此事,天帝很大可能不會答應你。”
“不會的,我爲天界做了這麽多。這不過隻是自己的私事而已,對于天帝不過是幾個字的事情,難不成在你眼裏,我連自己的事情都不能決定了嗎?”藍風破在曲如夢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安慰着她莫要擔心。
“風破~人家是妖族,先不說嘛~”女子卻是不依不饒,她的語氣中帶着一點撒嬌的味道,讓藍風破有些愣神。
男子不确定道:“你剛剛是對我撒嬌嗎?”
“嘿嘿,我就不能有女子的樣子嗎?”
“不是,從殺神出世以後,我幾乎便沒有瞧見你笑過,你這忽然……我哪裏頂得住。”
曲如夢又‘嘿嘿’掩嘴笑了幾聲,才道:“風破,你想想看。要是我不是雪纓族的雪女,哪怕隻是一個普通的仙子,你向天帝說要迎我,那天帝都不會有什麽話的,可是現在不一樣,我是半個戴罪之身。”
藍風破不語,似乎在思考曲如夢說的話。
曲如夢拉過藍風破的手道:“我的法力不夠強,盡管我已經很努力,可還是讓滄明珠頻頻出現異動。滄明珠本是由雪纓族的族長封印,解鈴還須系鈴人。既是雪纓族封印的滄明珠,那雪纓族就能解開封印。天帝本就心懷忌憚,再加上我們能夠回來雪絡之巅,都是你一人擔保……”
藍風破心疼地将曲如夢攬進懷裏:“好,都聽你的。夢兒,你本是應該在閣樓裏梳梳妝的年紀,不該承受這般多。”
“我若是隻曉得在閣樓中梳梳妝,那可還會遇見你?”曲如夢靜靜地靠在藍風破的胸膛上,一臉的幸福。“風破,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早些晚些又有什麽關系呢?”
“嗯,那你怎麽想的?”藍風破在戰場上的浴血奮戰之下,竟然還藏着另一份深情款款。
“我想此事先不告訴别人,尤其雪纓族中的族人更是不能知道,以免他們擔心。這段時間我先将滄明珠穩定下來,待我們能挺直身闆告訴天帝,雪纓族将滄明珠壓制下來,以後再也不會有什麽威脅的時候,天帝自然是不能再說什麽的。”
女子未成婚先有了孩子,這可是會遭人嫌的,明明是曲如夢委屈的事情,卻是她反過來安慰他。
藍風破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把懷裏的女子抱得更緊了些。他開口道:“好,你說什麽都依你。”
曲如夢說道:“我還是高估了我自己的能力,在那日以後的第八個月,出事了。”
畫面再變,夜暝痕和藍暖玉都發現這次的壁畫有些灰暗,比起之前的那些,畫面甚至也還有些不清晰。
藍暖玉樁頭看向夜暝痕,夜暝痕毫不猶豫地施展了一道法術,卻是沒什麽用。
“夜暝痕,這是怎麽回事?”藍暖玉趕忙問道:“是魂魄,她的魂魄在一點點消散。”
“怎麽辦?”藍暖玉慌忙道:“夜暝痕,快想辦法!”
夜暝痕擡起手,想要再一試。
曲如夢卻阻止道:“無需爲我浪費妖氣。我離開之時便處理好的,待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完,魂魄才會消散。”
夜暝痕看着藍暖玉的眼睛,還是決定一試,但曲如夢在壁畫上弄了一道法術。那一道淡藍色的妖氣剛剛射到畫上,便又返回到夜暝痕的體内。
他沖藍暖玉搖搖頭道:“沒辦法。”
“玉兒,你聽我把話說完。”曲如夢喊着藍暖玉道:“能再看到你,娘今世也便圓滿了,莫要難過,也無需遺憾。人生呐,都是要向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