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開始,他聽見藍暖玉說這句話一定是信的,畢竟天界的仙子,被母上推下誅仙台,被自己信任的姐妹搶了深愛的男子,對世間定是絕望的。可是現在,經過了空師父,經過了東邊小漁村的村民,還有……他,所以從她的嘴裏說這些話,他是一點也不帶信的。
“暖玉……”夜暝痕輕輕地喊了一聲,他是想要告訴她,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情,他都會一直陪着她。
以後?夜暝痕一天是以後,一年是以後,你說的以後是多後?
夜暝痕想回答她的,他想說海枯石爛,天荒地老。
可是……太虛幻了。
“怎麽了?”藍暖玉聽見夜暝痕喊自己,她擡頭看向他道:“怎麽?你也想勸我?不不,我的命現在隻能握在我的手裏。”
曲如夢聽見藍暖玉的話,非但不覺得生氣,反而笑着輕聲道:“暖玉,你會的。等到那個時候,你還是會不顧一切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不會的!我不會的!”
藍暖玉有些生氣,她最讨厭自己的命被人支配着。可現在不是有人在支配她的命,而是有人告訴她,你的活着就是爲做這一件事。
曲如夢沒有再同藍暖玉争論,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因爲你是他的孩子,所以,你一定會的。”
“算了,不說這個。這才是哪裏到哪裏,便要說這些。”藍暖玉又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曲如夢反問道:“哪裏的後來。”
藍暖玉問道:“那時候,我父上知道你是妖嗎?”
“雪纓族底子是妖,可是受到星君點化以後,便修煉的是仙術。一半的一半,不動體内的妖氣時,便同仙無異。”曲如夢答道。
“你可知道我父上是仙,就算是他不知你是妖,你總歸知道他是天上的仙者,而且身份極不平凡。你爲何還義無反顧?”藍暖玉着急的說道:“我就不會,我知道自己是仙,我斷然不會同妖生出别的感情。”
藍暖玉的這一番話是說給曲如夢聽的,似乎又是故意說給夜暝痕聽的,總之不管是說給誰聽,夜暝痕的臉上終是出現一抹失落。
“傻孩子,有些事情你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曲如夢看看夜暝痕,又看看藍暖玉,最後隻是微微一笑帶過。
“關于雪纓族的那些事情,我都想知道。”藍暖玉說道。
曲如夢輕輕地摸摸藍暖玉的頭說道:“暖玉,你莫急,今日我會将最後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你。我在這裏留下這一絲魂魄,便是因爲我想着有朝一日,你定會找到這裏,有些事情你問你父上,他也不一定會告訴你。而且雪纓族的事情,他知道一部分,大多數的細節,他可能不太清楚。”
藍暖玉知道這些事情的感覺簡直是晴空霹靂,她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也又這麽一天。
“夜暝痕,你怎麽看?”藍暖玉在心裏問道:“我實在是不知該如何。”
當天帝崩塌,而自己是那一塊能修複天地的女娲石,我該如何選擇?
藍暖玉在心裏問自己。
空師父爲了東邊小漁村,将自己的魂魄留在那裏,何嘗不是一種犧牲。
本該死的人,不是嗎?從誅仙台被推下來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經死過一次了,還想有什麽期待呢?
難道是……
藍暖玉看了一眼夜暝痕,又使勁搖搖頭。
我在想些什麽?
算了不想了,眼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将邪祟和以前的事情搞清楚再說。
藍暖玉揚起腦袋問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
“殺神出世以後,最先受難的是妖界,妖界的街妖無論大小,皆是葬身于火海,開始的時候,妖界還能管控得住,到了後面,妖界一片混亂。不少小妖爲謀求生路,都逃到了人界,一時間亂了套,不少妖精趁亂吸食人的精氣,死傷無數。”
藍暖玉和夜暝痕隻是聽他們講,那也是覺得心驚膽戰,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隻能聽天由命,任妖宰割。
“殺神踏過了沚歸河,來到人界,就連妖界都無法抵擋的殺神,人界……人界宛如一片煉獄之地,不是汪洋一片,就是火焰紛飛。”曲如夢的眼裏有火光閃爍,似乎能從她的眼中看見當時的慘狀。
藍暖玉驚呼道:“天界呢?這麽大的事情,天界竟然一點作爲都沒有?”
“開始的開始,天界按兵不動。”
蘭難于失望地說道:“我父上竟然……他可是天界的大将軍。”
“此事并不能怪你父上,你父上早在沚歸河泛紅就提議過三界聯合重新封印沚歸河。”曲如夢解釋道:“正是因爲天帝沒有理會,他才自己去沚歸河,然後遇到了我。”
“後來呢?”藍暖玉道:“天界高高在上,意思殺神沒去到天界?”
“是,之後天界實在是無法再坐以待斃,隻好派出人來解救。”
“呵呵,搞笑,亡羊補牢,爲時晚矣。”藍暖玉冷哼一聲:“一群道貌岸然的家夥,看來天界最後還是不得已拉下臉面去和妖界聯手了吧?”
曲如夢回答道:“不如你所料,三界之後确實聯手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殺神出世食人精氣,奪妖内丹,每殺一人都可以增強自己的功力。”
藍暖玉問道:“是這樣的嗎?所以後來是雪纓族?”
“殺神的功力日益增長,眼看着就要天空捅上簍子,天帝終于急了。在這誰也沒了辦法之時,你父上一人請命,說是就算不能将殺神殺死,定也會卸下殺神的一隻手臂。”
“我父上他……”藍暖玉第一次對藍風破有了敬畏之心,怪不得在天界之上,人人都要買他的一個面子。
小時候的藍暖玉隻覺得她的父上是天界大将軍,手握兵權,所以沒有人敢冒犯父上,就連天帝都會讓着他的幾分。于是他認爲,父上是因爲天界大将軍之位而厲害。
可是現在的藍暖玉終于懂了,自身的作爲才是關鍵。父上被人人尊敬,那因爲他自己,而不是因爲那個虛位。
“你父上拼盡全力,卸下了殺神的一隻手臂,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傷,不能再戰。”曲如夢說道。
“後來呢?”
“再後來,那個星君終于說出自己在人界曆劫之時,救過一個妖精,并将雪纓族一事告知天帝。雪櫻族平靜的生活就此被打亂,當時的雪女正好是我娘,也就是你的阿婆。”曲如夢想起往事,還覺得曆曆在目。
“我父上知曉雪纓族的事情?”藍暖玉問道。
曲如夢點點頭:“知道,我告訴他的。他經常會來此,我和他早已生出不該有的情愫。”
“哎^”藍暖玉歎了一聲。
“雪纓族根系是妖,走的卻是仙道。但是不管是妖還是仙,都将雪纓族視爲救世主,他們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雪纓族的身上。”曲如夢講到這,已是熱淚兩行。
“阿婆以身祭天,封印了殺神?”藍暖玉感歎道:“巾帼不讓須眉。”
“雪纓族的族人都是好樣的,但是事情就是這不湊巧。雪女以血肉之軀祭殺神,那可是講究年紀的,我娘那時候已經好幾歲,我又太小。她隻身一人封印殺神自然是不夠保險。”
藍暖玉問道:“所以呢?天界和妖界又說了什麽?”
“天界說以全族的性命更保險些。”曲如夢在藍暖玉看來是一個很端莊的女子,她一直将一隻手放于另一隻手上,在輕輕地搭在小腹上。
此時,藍暖玉似乎看到曲如夢的手在微微用力,放在裏面的那隻手上都陷進去一個指甲印。
藍暖玉不知怎麽想的,伸出手去握住曲如夢的手。她柔聲道:“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曲如夢的手感覺到一陣溫暖,但藍暖玉卻是感覺觸摸到一陣空氣。
“沒事的。”曲如夢安慰着藍暖玉:“阿娘能親眼看到你長這麽大,便已經足矣。”
“嗯,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藍暖玉又重複了一遍。
“殺神之事最終得以解決,被封印回滄明珠之中。”曲如夢說到這裏,緊緊皺着的眉頭并沒有放松。
藍暖玉隐隐約約覺得事情并未結束,但是還是問道:“殺神得以封印,那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嗎?”
“不,後來還有更嚴重的事情。”曲如夢說道:“雪纓族在雪絡之巅修煉,那裏彙聚着雪山的一切力量,雪纓族的族人修煉都靠這一座山。”
“嗯呢。”藍暖玉見曲如夢停頓了好一會兒,趕緊吱了一聲。
“滄明珠既然是被雪纓族封印,自然也得雪纓族來善後,于是,滄明珠被存于雪絡之巅,定時有人看管。”
“嗯,殺神一事,我父上立了功,但是最大的功勞還是雪纓族。”
藍暖玉說着,又看向夜暝痕,夜暝痕的嘴唇動了動,欲言欲止。
“夜暝痕,你可是想問什麽?”藍暖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