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暝痕的眼裏閃過一抹犀利:“之前?那你可以說說你是怎麽結出内丹的嗎?據我所知,虎子的娘種上你也不過幾年,從一棵棗核長成一棵樹,隻要幾年?除非你壓根就不是什麽棗子精,棗子樹隻是你之後寄生的地方。”
“不不不,妖王,不是那樣的,罪奴确實就是一顆小小的棗樹
精。”棗子婆婆雙手放在胸口處,慢慢答道:“我也不知何時就有自己的靈識,就像是忽然被人喚醒。真的就是在一夜之間,我便能聽見林娘說話。”
藍暖玉問道:“林娘是誰?”
“虎子的娘親。”夜暝痕對着藍暖玉回答。
木頭人以爲是和自己說,她乖乖答道:“是的,就是虎子的娘親。我每日聽她對着我訴說對自己兒子的思念,對我的期許。一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有些煩,不太愛聽她在那裏絮絮叨叨,但是她能對着我說話,但是也讓我修煉得到不少好處。”
“這麽說來,你之所以能成爲妖精,隻是虎子的娘作用并不大,就連虎子的作用,老實算起來也不大。”夜暝痕一手環胸,另一隻手摸着鼻子,若有所思。
藍暖玉推了夜暝痕一下問道:“你想到了什麽?”
“妖祟也許還真是存在。”
夜暝痕就答了這麽一句,但未向藍暖玉多做解釋,她也不再追問。
這個時候追問也問不出什麽,得到的隻會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碎片。她還不如泡上一杯茶,等着夜暝痕将整件事情分析透徹,再聽他一樣說來。
“你們後來怎麽來到的黑林子?還有,除了我們,你可還見過别人。”
“喜迎族并不招搖,他們在這個地方很多年都不會見到一個外鄉人。關鍵是這裏窮,也沒有外鄉人想要得到的東西。我們來到黑林子以後,在林中布下瘴氣,又散布了很多的謠言,讓外面的人信以爲真,最後真的沒有外鄉人來了。”
木頭人在蓮花座中,氣息倒是愈來愈濃厚。
“妖王,罪奴不想害人的,我也隻是這麽多年和虎子在一起相依爲命,才會做了錯事。”木頭人哀求道:“我隻想虎子能夠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生。”
“哼。安穩?這一生?”夜暝痕冷冷道:“你剛剛說的這一句話我可就不信了。虎子在世間活了三百二十年,這長生之術得用人的精氣吧?你會沒害過人?”
“罪奴……罪奴招認。”木頭人捂臉道:“這都是罪奴一人而爲之,是罪奴的錯。”
“你害了多少人?”夜暝痕一針見血。
他正在心裏琢磨着如何處置棗子婆婆,若是害人多了,罪不可恕的那種,往妖界一扔,自會有人帶着去妖帝面前邀功。要是不怎麽,天地輪回,也該夠她受的。
三百二十年,這可不是三五年這般簡單,可憐的喜迎族被害了多少人?
數目之大,無可估量。
夜暝痕一往深處想,身子也跟着不經意一抖。
“妖王,喜迎族的人多,這裏隻是一個分族而已。我弄出了黑林子,又把黑林子的圖紙給了他們,爲的就是讓他們不進黑林子,反而去我留下的那塊林子裏去砍樹。”
木頭人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眼睛本來還敢時不時地看看夜暝痕,現在連眉都不敢斜一下。
“懂了,你說黑林子就是一個幌子,其實他們日日去的砍柴的地方,比黑林子還害人。妙啊!”夜暝痕拍手道:“你倒是挺厲害的。我就說了,村中人都說七叔是一個很守規矩的人,怎麽會進去黑林子。你這一招不僅能避免被人察覺,還可以讓别人繼續跳你設下的圈套。”
木頭人感覺到夜暝痕的暮怒色,他趕忙說道:“妖王,我沒有殺他們,罪奴沒有殺他們。”
“哦?沒有?”
“沒有。罪奴隻是在他們每日去林中砍柴的時候,一人身上取一點精氣,待虎子命懸一線之時,再将存起來的精氣渡進去。”
藍暖玉這裏倒是聽懂了,她插嘴道:“這個騙子,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在胡說八道。要是他一直存着精氣,那這次爲何要禍害七叔一家?”
夜暝痕聽完,便将藍暖玉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木頭人答道:“那是因爲我前不久才幫虎子續了命,他的身子骨還未完全恢複。要不是恰好碰到這個節骨眼,虎子的身子不至于這麽差,緊緊是被火燒了一塊,就差點要了他的命。”
“你沒有見過什麽邪祟?”夜暝痕道:“憑你之力,想要将這麽大一個地方布上瘴氣,還能不被妖界巡邏的妖靈發現,恐怕不是易事。你要說沒有人幫你忙,我還是一點都不信。你的靠山是誰?長生不老的禁術,就連當今妖帝都沒有見過,你竟然能做到。”
“靠山,我沒有靠山。”木頭人一急,竟然不過腦子的說了一句:“若是我有靠山,便不會這般臣服于妖王了。”
空氣一時間有些冷,不知道是不是夜暝痕的眼神,還是天氣驟變。
直到藍暖玉又是‘噗嗤’一聲笑起來:“夜暝痕,他在笑話你。換句話說,他的意思就是:妖王,你瞅瞅你在妖界的地位。不管是哪一個王,都比你厲害的多。我要是有一個厲害的靠山,還何須怕你。”
夜暝痕又不傻,不過他不是那種會因爲幾句話就影響到自己心境的人。
木頭人剛剛把那句話說完,就後悔了。她連忙又道:“妖王,罪奴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證明沒有靠山。”
“你說的話,倒是也不假,不過你憑借一己之力就能将黑林子變得到處是瘴氣,你自己信嗎?”夜暝痕沒有生氣,反而耐着性子問道。
木頭人臉色複雜。
“說!否則本王讓你試試川閣裏的東西。本王呢,雖然是不得寵,但是處決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妖,我還是有權利的。”夜暝痕說着,似乎覺得就這麽站着說話很是無聊,手中蓦然多出一把匕首。
匕首在夜暝痕的手中來回蕩,引得木頭人又縮小幾分。
看樣子倒是害怕,隻是沒有多大的效用。
夜暝痕又補充道:“你這棵棗子樹,非要我說的那麽明白嗎?虎子就是腳跛了,但他是一個不該出現在世間的人……”
藍暖玉一連着好幾個‘啧啧’,又道:“堂堂妖王也開始學着要挾人,丢人。”
“嗯?”夜暝痕看向藍暖玉,甩了兩顆白果過去。
“妖王,我說。我布下瘴氣,确實遇到了一個人。喜迎族這個地方,也是他讓我們來的。”
“問你是何人,你定也不知道。那人說什麽?”夜暝痕問道:“一句話也不許漏下,一一說來。”
木頭人回憶着,道:“是一個男子,他告訴我要是想救虎子,就去這個地方。”
“然後呢?”
“然後他要我注意着這個地方。”木頭人答道。
“注意什麽?”夜暝痕總覺得問了這麽多,這個才是重點。
木頭人卻直搖頭:“不知道。”
“你唬人吧你?”夜暝痕一時沒收住手,将手中的匕首甩出去。
匕首對着木頭人的頭插過去,卻被蓮花釋放出的力量定住。匕首就這麽直直地對着木頭人的頭,刀尖和他的頭隻差一個指頭的距離。
木頭人一震,哀求道:“妖王,那人真的就隻是讓我守着這地,我問了他守什麽,他真的沒有告訴我。”
“讓你守着,又不告訴你守着什麽,倒也神奇。”夜暝痕道:“除此之外,還說了什麽?”
木頭人這次想了很久,差不多像是睡了一覺,才說道:“我問過他要我守什麽,他說出現我自然就會知道。”
“什麽出現就會知道。”夜暝痕重複了一遍,他的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夜暝痕有些懊惱木頭人僅僅是一個木頭人,連表情都沒有,不然還可以看看表情,判斷他有沒有在說謊。
“别想了,諒他也不敢胡說八道。”藍暖玉說道:“快問問長生不老的禁術,她是從哪裏得來的?”
夜暝痕本打算問的,兩人的話竟又很多默契地一起說出來。
兩人愣了愣,接着笑起來。
“是一個黑林子裏的一個山洞中找到的。”木頭人想說不想說的,被夜暝痕一句厲聲,吓得全盤托出:“山洞中的石壁上刻着各種秘術,還有教人辨别妖精的,還有一些看不懂的法術。”
“莫不是那人讓你守着的東西,就是山洞裏的東西?”夜暝痕問道:“你和别人說過嗎?”
“沒,不會的。那人沒告訴我要如何告知他,我總覺得他要我守着的東西,定不是山洞裏的秘術。他的本事很大,可以讓一個人起死回生。”木頭人回憶道:“那時候虎子第一次古稀,他躺在榻上,我親眼看着他斷了氣的。”
起死回生……
“天界,怎麽會又是天界。”
藍暖玉看夜暝痕嘴裏低喃着,僅是嘴型便看出‘天界’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