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記得清楚的,就是他知道的那些故事。
“你們好好聽着,我要開始講了。”山爺爺湊近夜暝痕和藍暖玉,漏出一口因爲抽煙而被熏的黑漆漆的牙齒,神神秘秘說道:“這個故事我從來沒有給别人講過,你們兩是第一次聽這個故事的人。”
“呵呵呵,那我還要感覺到榮幸咯?”藍暖玉可從不覺得這個山爺爺的嘴裏能講出什麽有意思的故事,她翻了一個白眼,不屑道:“講吧,聽着。”
夜暝痕也說道:“洗耳恭聽。”
“一個我從未講過的故事,我聽不出來半分你們的期待。”山爺爺扭過頭道:“你們不感興趣,我講什麽講。”
夜暝痕趕緊道:“自然是期待的。”
“不是說你,說你旁邊的那個。”山爺爺繞到藍暖玉前面道:“你不喜歡聽我講?那給我講!”
“講什麽講,講個鬼。”藍暖玉不想理會老頭,又繞到另外一邊,老頭和藍暖玉中間隔着一個夜暝痕。
夜暝痕用心語術道:“這老人可能知曉些什麽,你遷就他一下,做做樣子也好。”
“你!”藍暖玉一隻手指着夜暝痕,在心裏回道:‘都說我要去吃東西,你偏偏不讓我去。’
夜暝痕委屈道:‘你以爲你不在這裏,他會講嗎?’
藍暖玉捏着拳,瞪眼:‘這講不講也沒什麽吧?你又不是嗷嗷待哺的小娃娃,聽什麽故事。’
“行了,這些我們以後再說,你先配合他一下。”夜暝痕一邊在心裏回答着,一邊用肩膀頂了頂藍暖玉的後背。
“我真的是!”藍暖玉一副吃丨人的樣子,忽然變得陽光燦爛,她笑道:“山爺爺,你說的故事最好聽,暖玉怎麽能比的上嘛。我們實在是很想聽故事,尤其是那一個你從未對别人講過的故事,我們更是感興趣的不得了。”
山爺爺一臉的得意,其中還帶着一點傲嬌:“真的?”
“對,是真的。”藍暖玉點頭,頭上豎着的發髻也跟着鞠了個躬。
“好。看在你們這麽期待的份上,我就大氣一回,講給你們聽。”山爺爺轉身看看草墊子,夜暝痕趕緊走過去扶了他一把。
“可以可以,好小夥子。”山爺爺坐在墊子上。
夜暝痕率先開口問道:“山爺爺,其實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
“你說。”
“你的這些故事都是從哪裏聽來的?”夜暝痕回到榻上坐着。
山爺爺想想道:“之前的是我自個瞎編的,不過我要講的這個……”他招招手:“你湊過來一點。”
夜暝痕彎了彎腰,還将耳朵對向山爺爺。
他冷冷道:“是我兒子給我講的。”
藍暖玉背脊一涼,倒吸了一口冷氣。她靠近夜暝痕道:“他兒子不是死了嗎?”
夜暝痕回了藍暖玉一個安撫的眼神,又問道:“他何時講給你聽的?”
“他去林子後的第七日,他回來了。我和村中的人都說了,可是一個都不信我。”山爺爺認真道:“悄悄地告訴你們,大家都說他死了,我才不信。就在他出去的第七日,我在家門口撒了香灰,第二日真的有腳印。就是我兒子回來了,他還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藍暖玉聽得毛骨悚然,這就是一個故事吧?那種專門吓唬小孩子的那種故事。
夜暝痕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要是什麽都會害怕,他還怎麽當妖王。妖界的妖精,什麽蜈蚣啊蠍子什麽的,醜的,吓人的,多的是。
“原來是這樣。”夜暝痕心裏有了底,對于山爺爺的兒子,他還是信掌櫃和山吉子多一點。
而且……
七日……那不是回魂日嗎?
夜暝痕不語。
山爺爺看夜暝痕和藍暖玉都不說話,不開心道:“你們是不是也覺得我家兒子死了?”
“沒有,山爺爺你誤會了,在這個世間,從未有什麽會真正的死去。”夜暝痕回答道。
山爺爺聽得有些迷糊,他搖晃着頭道:“說的什麽大道理,聽也聽不懂。不過你們沒有說我兒子死了,就是對的。我把這個故事呀,說給你們聽。”
“好。”
山爺爺已經很老了,頭發沒有一根是黑色的,還稀稀疏疏的,他伸手進去撓了撓,又是一個彈指,頓時他的身前下起了一片‘小雪’。
“話說在一個國的一個鄉下小村子,住着一個婦人,婦人自己帶着孩子。她是一個寡婦,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她教導孩子要好好讀書認字,将來要考取功名,進宮當官。”
山爺爺此時沒有一點講‘小馬過河’的戲谑,反而難得的一本正經,就像是一個嚴厲的教書先生。
這倒是讓夜暝痕一喜,藍暖玉卻是驚訝。
前後的差距也太大,要不是方圓百裏感覺不到除了棗子婆婆以外的什麽靈氣妖氣,要說眼前的人被妖祟上了身,或者是換了一個人,她都信。
藍暖玉插嘴道:“這個我聽過。夜暝痕記得嗎?那個上進趕考的書生,他家差不多也是這樣。”
夜暝痕在喉嚨處‘嗯’了一聲。
藍暖玉疑惑道:“那個書生考上了嗎?”
“考上了。”山爺爺說了太多的話,呼吸有些急促。“那孩子可給他娘争氣了,是那一年的探花郎。”
“探花也不錯的,雖然不是狀元。”藍暖玉說道:“他家還是在鄉下的,本就更加不易。之後呢?”
藍暖玉不由想到虎子,夜暝痕說虎子應該是有學識的,并且還不是一般的秀才,說他是三甲也不爲過。
這不就對上号了嗎?
虎子好端端一個探花郎,就算是在不濟,也不會淪落到眼下這個樣子才是。
“前途大好的探花郎,最後淪爲這個樣子……”藍暖玉的話語中有滿滿的好奇,更多的是惋惜。
山爺爺說道:“他罪有應得。探花郎頗得一個官老爺的賞識,娶了那位官老爺的女兒爲妻。”
“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藍暖玉琢磨了一會兒問道:“意思是虎子得罪了官老爺?或者是尋花問柳?人不老實?”
“都不是。探花郎是個好丈夫,他有了自己的府邸以後,将鄉下的老母親接進城中。”
“富而不忘母。”藍暖玉豎起一個大拇指道:“是個孝子。”
“不,丫頭,你錯咯。”老人搖着頭,“他把他老母親接進城裏,他媳婦可就不樂意了。他媳婦那一家,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哪裏會受得了鄉下的農婦。”
“這我倒不覺得是問題。”藍暖玉道“你說宅院那麽大,他娘親隻要住偏方就可以。”
“哎,小丫頭。那可是從小就含着金鑰匙長大的小姐,就連府上的下人,按都是從自家帶着去的。你說探花郎的母親,從小就在鄉下長大,又是一個人帶着一個娃,有些習慣那是一時半會改得的。”山爺爺說的很明白,夜暝痕在人界的時間長,其中的差别,人情世故自然是比藍暖玉懂得多。
藍暖玉道:“還是不懂,這也沒什麽吧?畢竟是男主人家的老母親,難不成附上還能有人欺負她不成?”
“欺負算不上,但是住着始終不舒服。一起吃個飯,探花郎的娘親過慣了窮苦日子,連掉在地上的米粒都要撿起來吃,那媳婦自然是看不下去。”山爺爺見他們沒有說話,又繼續往下說。
“媳婦心裏很是不舒服,但是一直都隻會對着探花郎吵,兩人的矛盾越來愈多。”
藍暖玉也跟着歎息道:“哎,這……怎麽說。”
“探花郎的娘親自從來到城裏,連說話的人都見不到一個。自家兒子日日忙的不可開交,大半的時間都在宮中,媳婦本就恨得咬牙了,哪裏還會跟她說話。”
藍暖玉說道:“那不是還有下人嗎?總不能下人還欺負主子吧?”
“官家府上的下人,眼力勁都一等一的好。他們一個個地,早就把自己家小姐的心思看在眼裏,不時地爲難夫人。”山爺爺說的累了,用手中的拐杖敲敲夜暝痕:“你,倒水,别光顧着聽故事。”
“您請繼續說。”夜暝痕倒了一杯水,遞給山爺爺。
山爺爺卻是不接。
“哼,這般重,你給端着。”山爺爺又看向藍暖玉,似乎夜暝痕和藍暖玉之間,他隻想講給蘭藍暖玉聽。
夜暝痕推來一張桌子道:“我給你放這。”
“哼。”山爺爺揚起臉:“要知道這個故事這般吸引人,我早就講這個給那一幫小娃娃聽了。”
藍暖玉生怕山爺爺一打岔就忘了,趕緊說道:“後來呢?後來呢?”
“我……講到哪裏來着?”
藍暖玉想的沒錯,山爺爺确實是忘了。
“講到難爲夫人。”藍暖玉無奈地道:“講到下人會猜主人的心思,都開始難爲夫人。”
“哦,對。”山爺爺喝了一口水:“我講到哪裏來着?”
“……”藍暖玉心裏有些無奈,但還是道:“講到下人。”
“哦哦哦,想起來了,你們莫要說話,今日我給你們将一個小馬過河的故事。”
……
屋中兩人一頭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