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個比方吧。
山吉子聽過一個小馬過河的故事,山老人是這麽講的:
從前有一隻小馬,它要過河,可是水太深,淹死了。
還有一個‘咕咚’的故事。
從前有一個寺廟,寺廟外種着一棵果子樹,樹下有一個池塘,風一吹,果子掉進水中,發出一聲‘咕咚’。
最離譜的還有一個,叫做“沒有的故事。”
山爺爺咧着嘴道:“我牙縫裏長着韭菜嗎?”
答:“沒有。”
嗯,然後真沒有了。
這叫故事?
山吉子以前最喜歡聽故事,可是每次去給山爺爺送飯,一聽他要講故事,山吉子就連鍋子都不要的扭頭就跑。
夜暝痕這個時候要聽故事,真是難爲大家了。沒有感受過被山爺爺故事支配的恐懼,還真是不懂的何爲聽故事要命。
屋中的另外幾個小輩使出渾身解數不想聽故事,就連幾個大人也在轉移話題:“夜公子,說這麽多,也不知道七叔一家能不能活過來?
夜暝痕可是人家的神者,要是他們的意思他都猜不出來,那就枉爲‘神者’之名了。
“成吧。山爺爺,不如這樣,一會兒呢,我去找你聽故事,現在我先說一點點事情。可好?”夜暝痕耐心地哄着。
要是以往山爺爺的脾氣可大着呢,要是他想要講故事,别人不樂意聽,他一定會發大火。
臉色‘刷’一下就拉下來,天氣晴轉陰都還得打幾個雷意思意思,山爺爺比起窗外的天氣,那可是厲害的多。然後自己把自己關在屋中生悶氣,但是這次完全不一樣。
聽到夜暝痕說要耽擱一會兒,他依舊是樂呵呵地點着頭,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
夜暝痕朝着大家說道:“精氣已經回到他們的身上,不過魂魄已經被鎖了去。是否還能救得活,我也不敢确定,七日以後自由分曉。”
他想了想,雙手抱拳對着屋中的人欠了欠身,慢慢說道:“抱歉,夜某真的已經盡力而爲了。”
“夜公子,沒事的。”山吉子走過去扶了扶夜暝痕的手臂,一邊的藍暖玉不開心地努努嘴,眼睛鎖死了山吉子的手。
山吉子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依舊抓着不松手。
夜暝痕本還笑着看看山吉子,看到藍暖玉的眼神像是要吃肉一般,一下子恍然大悟,趕忙走到去另一邊。
“公子,聽你這麽說的話,那是代表老七一家還有救?”掌櫃的問道:“老七一家心底善良嗎,老天爺一定會眷顧他們的。”
“希望如此。”夜暝痕道:“好了,現在也沒有什麽事情,棗子婆婆一時半會沒有辦法傷害你們,都各回各家去吧。我聽山爺爺講講故事。”
屋中的人都起身離開,山吉子本已經跑出去幾步,想起來夜暝痕還在屋中打算聽故事是,賣出去的腳又收回。她的臉上黑白交織,似乎是在權衡爲了夜暝痕留下來聽故事,值當不值當。
藍暖玉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郁悶道:“夜暝痕,你慢慢聽,我先去吃些東西。”
“等等,你不是最喜歡聽故事的嗎?”夜暝痕一把抓住藍暖玉的手臂,“一起吧。”
“不要了吧?”藍暖玉的嘴和鼻子之間隔着一小座蜿蜒的山脈。
山吉子慢慢倒退着退回到屋中,支支吾吾道:“我也可以一起聽。”
山爺爺眼睛也不擡,動了動身子,正襟危坐,嚴肅道:“今日,我就給你們講一個‘小馬過河’的故事。”
“山爺爺,換一個吧?”山吉子試探着問道。
哪裏知道山爺爺隻是斜眼瞟了一眼,又收回眼睛道:“啊啊啊啊啊啊……呀!哒!話說從前有一匹小馬,長得……啊呀呀呀,就跟你一樣!”
他指着山吉子道:“醜不拉幾的。小馬想吃天鵝肉,就……啊呀呀呀……哒!他那樣的。”
手指頭在空中一轉,又指向夜暝痕。
“山爺爺!你這講的是什麽啊。”山吉子道:“你換一個,換一個。”
“可以,換一個也不是不可以,那就講一個吃果子的故事。”山爺爺舉起自己的拐杖,對山吉子道:“你的腦袋瓜就當一下果子。”
他嘴裏一邊說着,一邊将那一根拐杖作勢要打下來。
山吉子趕忙跳起來:“山爺爺,我想了一下,我家還有事情,我就不不聽了嗷。”
“山姑娘!”藍暖玉是想說,比起吃東西和聽故事,她還是覺得吃東西比較吸引人。
結果山吉子一溜煙沒影子了,隻留下一句話道:“你們慢慢聽,我去給你們備飯。”
“呃……”藍暖玉看看老人又看看夜暝痕,拍了拍衣裳坐回到地鋪上。
夜暝痕問道:“山爺爺嗎,你要說的故事,全都講一遍好了。隻要你願意說,我們就願意聽。”
“我先給你們講一個小馬過河的故事。”山爺爺站起身子,他年事已高,每一個動作都有一些遲緩,甚至不時還能聽見幾聲骨頭的‘咯咯’聲。
這讓藍暖玉很是擔心,生怕他哪個動作沒做對,骨頭脫臼了,倒時候百口莫辯,村中的人又要說他們傷人。
“山爺爺,你坐着說就好,我們能聽懂的。”
藍暖玉這話本是擔心,山爺爺聽見卻不太高興。他彎起雙手叉腰,結果手太難彎曲,手隻搭在腰下面一截,比劃道:“那小馬隻有這麽高。”
“找你這麽說,小馬淹死了?”藍暖玉搖頭道:“可憐可憐。”
“沒有,嘿嘿。”山爺爺笑嘻嘻道:“那是我騙别人的,小馬沒有死,我家兒子也沒有死。”
夜暝痕知道山爺爺是因爲自己的兒子去林中,摔山溝溝裏再也沒回來,才收到刺激變的腦袋不太清楚。他淡淡道:“所有逝去的東西,都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出現。”
山爺爺頓了頓,又哈哈笑起來:“你們好傻哈哈……啊哈哈。”
夜暝痕道:“後來呢?小馬沒有死,他去了哪裏?”
“我又不是小馬,我怎會曉得他去了哪裏。”山爺爺幽幽道:“說不定碰上了妖精,被妖精給吃了。”
藍暖玉坐到夜暝痕身後,掩嘴說道:“這個老頭還真是神經兮兮的,要不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
夜暝痕笑起來,擡起手拍着道:“是很好笑。”
“夜暝痕,你沒事吧?”藍暖玉低聲道:“我都不覺得好笑的故事,你竟然笑了?夜暝痕,我懂得,其實你也不必那麽勉強。一個腦袋不不太正常的老人而已,你何須這般?”
藍暖玉還在叽叽歪歪,山爺爺卻停住笑聲。他一本正經道:“既讓你這小鬼頭這麽愛聽故事,我再給你講一個。”
藍暖玉道:“我不想聽了去,我可以走嗎?”
“不行!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你男人還沒有走,你那也不能去。”老人兇巴巴地說着,還用手中的拐杖戳戳地面,滿是塵土草席的地上,竟然還發出了幾聲‘嗵嗵’的聲音。
“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是什麽鬼?”藍暖玉反駁道:“我跟他沒什麽關系。”
“嘿呦,春雨都淋進花心了,還說沒什麽關系?”山爺爺緊緊盯着藍暖玉的衣裳道:“小姑娘會害羞也是應該的的,應該的應該的。”
春雨淋進花心……
爲何覺得有些别的意味?
夜暝痕倒是聽出來了,他拱手道:“山爺爺,我和藍暖玉确實隻是從兄妹。”
“好!好一對兄妹。”山爺爺拍手中,笑的前俯後仰:“兄妹好啊!兄妹可好了,睡一張床上也沒有閑言碎語,對不對?咦嘿嘿嘿。”
“你!你個老不正經的!”藍暖玉被說的生氣,擡腳就要往外走。
“等會等會,這就生氣了?小丫頭沉不住氣。”山爺爺繞到藍暖玉的前面,打了幾下自己的嘴巴道:“錯了我錯了,你不愛聽,我也就不說。不過你們之間哦,不簡單。”
“什麽不簡單!”藍暖玉火冒三丈,她的兩條柳葉眉變成倒八字,吼道:“我們之間很簡單!”
山爺爺弱弱道:“你莫要亂說。”
“到底是誰在亂說!”藍暖玉幾乎是咆哮。
“行吧行吧,我就不說了。”山爺爺避開藍暖玉道:“其實我再說一句,你們之間緣分可長着呢,就是不太平坦,有些曲折。”
“你還說!”藍暖玉掄起拳頭道:“我!”
好吧,忍了,這麽老的老頭子,她的一拳頭打下去,人可嫩就沒了。
夜暝痕道:“藍大小姐,息怒,聽故事,繼續聽故事。”
山爺爺朝着夜暝痕笑笑道:“好說好說,我在給你們講一個故事,保證你們都沒有聽過。”
夜暝痕道:“洗耳恭聽。”
“最好是個有意思的,别又是什麽,小馬過河,小貓過河之類的。”藍暖玉壓制住自己的火氣,慢慢坐到一邊。她的腦袋裏一直回想着山爺爺說的那句春水淋過花心,總覺得不明不白說上這麽一句話有些怪異。
她忽然恍然大悟,臉紅成猴子的屁股。
這個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