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暝痕也有些愣神,按理來說,妖界的妖精大多是花鳥樹木之類的,活物總是比死物更加容易煉化成妖精,一塊被斷了根的木頭,既無法吸收天帝之靈氣,也沒有辦法去吸食世間的精氣,這樣也能成爲妖精?
可見棗子婆婆的厲害之處。
夜暝痕眼睛一斜,看到一邊的虎子跪在地上,心裏如明鏡一般的開朗。
他慢慢道:“原來是這樣。”
“怎樣?” 藍暖玉急切地問道:“怎樣你倒是說啊!你倒是知道了,可是我不知道啊。”
夜暝痕指着虎子道:“一塊被雕刻的普通木頭,不是上檔次的紅木,也不是受人供奉的香木,能夠成妖精,還能化爲人形,虎子一定是幫了不少忙。對嗎?”
他的‘對嗎’問的是虎子,虎子此時卻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似乎沒有聽見夜暝痕在說什麽。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的字寫得不錯,定不是一般的人,至少也是應該讀過幾年私塾。”
夜暝痕不喜歡站着,這一點實在是不像一條龍,倒是和他的貓性一緻。他将地上的稻草卷起來,一屁股做在上面說道:“我若是在沒有猜錯,你起碼也活了幾百年了。”
藍暖玉将手指頭放在嘴裏咬着,納悶道:“此話又是怎講?夜暝痕,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想知道爲何?”夜暝痕挑眉道。
“嗯嗯嗯,想知道。”藍暖玉的頭點的像是小雞啄米一般。
夜暝痕神秘地笑笑:“剛剛我損耗了不少的力氣,這肩膀發麻,腿抽筋的……”
“我幫你捶背,我幫你捏腿。”藍暖玉在心裏說道:‘要是能把夜暝痕這點本事學會,以後要是不嫩回天界,在人界做一個小縣官也是不錯的。’
她樂呵呵地想着,敲打夜暝痕後背的手更加賣力了些。
“左邊,對對對,再右邊一點。”夜暝痕不時嘴裏說着位置,嘴角卻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辰,夜暝痕道:“停下吧,他們的精氣應該也流往全身各處了。”
“夜暝痕,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藍暖玉提醒道:“你爲何什麽都知道?”
夜暝痕臉上漏出一個很欠揍的表情道:“簡單,因爲我比你聰明。”
“狗丨日的夜暝痕,你竟然耍我!”藍暖玉一拳頭毫不猶豫地落在夜暝痕的後背上。
“疼疼疼,你這問題我還真是隻能這樣回答你。”夜暝痕指指腦袋說道:“莫要說生而爲人都一樣,這裏又很多時候區别就很大。”
“滾你丫的。”藍暖玉打算再補上一腳,夜暝痕一個閃身躲開。
“莫鬧莫鬧。”夜暝痕指着榻上的三人道:“歇息也歇息夠了,該辦正事了。”
夜暝痕看着跪在地上的虎子,他也不想去打擾他,可是此事錯了就是錯了,凡事百因必有果,他們的結果就是應該盡可能地去彌補自己的過錯。
“虎子,時辰到了。”夜暝痕一手按在虎子的肩上:“要是當初你娘讓我們救你,事情也不會是這樣子。”
“來吧,我的命都可以拿去。我娘她……”虎子想想問道:“我娘她可還會醒過來?”
“這……”
夜暝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棗子婆婆在适才的法陣中傾注了自己畢生的修爲,想要重新修的人形,沒有幾百年是不可能了。而這幾百年過後,虎子能否還活在世間都不一定。
兩人想要再見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虎子似乎感受到夜暝痕的遲疑,他又道:“大王,我知道了,來吧。父債子償的道理我懂,你阿娘犯下的過錯,我來承擔。”
“哎,這可是四條命。”藍暖玉不過腦子就說道:“要是能夠救回來一半,你們兩人死了也才能剛好一命償一命。”
“我……”虎子緊緊咬着牙關,在藍暖玉翻白眼之時,跪在地上的虎子忽然擡手重重地在自己頭上打了一拳:“都是我的錯,我早就該去死的。”
一拳不過,他又擡起手再補上一拳,但是被一顆小石子打在手腕處,他的手一松,拳頭無力地垂下。
虎子擠出兩個字:“大王……”
藍暖玉同夜暝痕在一起久了,看到虎子的手垂下,就知道是夜暝痕手中彈出石頭,打在他手臂的麻筋上。
“哼,一拳兩拳有什麽用,你就算死在這裏,錯了就是錯了。”藍暖玉咄咄逼人,跪在地上的男子垂頭喪氣地不敢看人,臉上滿是陰暗。
“暖玉,你莫要再說了。”夜暝痕提醒道。
虎子道:“她說的沒錯,大王盡快将我身上的精氣都還回去吧,至于我的精氣……大概是沒有多少了。”
“沒多少?”藍暖玉還以爲是虎子小氣,貪生怕死,不願意将自己的精氣貢獻出來。
“是沒有多少,整日和一個妖精生活在一起,還能剩下多少精氣?”夜暝痕看看藍暖玉說道:“布陣。”
“啊,哦。”
藍暖玉的手扔出一把花瓣,漫天飛舞的花瓣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每一片花瓣都有自己的位置,飄落到一定的位置,他們便都安安穩穩地懸浮在空中不再落下。
夜暝痕手中的蓮花這次沒有妖氣流出,隻是作爲一道媒介,将虎子身上的精氣傳與三人身上。
粉色的花瓣在空中變成血紅色,虎子的腿上也開始出現傷口,傷口越來越大,待法術收起時,他的腿上已經恢複到原來的血肉模糊,隐約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頭。
“夜暝痕,成嗎?”藍暖玉問道:“他們能救活嗎?”
“不知。”夜暝痕歎了一口氣,又随手拿起一塊白色的帕子擦額頭上的汗珠。
虎子打着盤腿坐在地上,法術一收 ,他不在有力量支撐,疼暈了過去。
“夜暝痕,他怎麽辦?”藍暖玉心裏很是不爽,可是實話實說,他也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一切都是棗子婆婆的錯。
她走過去,手中撚出一條白布,白布像是有靈氣一樣,自己纏在虎子的傷口上,但是上傷口陷得太深,白布條纏了一圈又一圈,還能看到凹陷。
“他這半條腿,怕是廢了,不過也不是不可以試試别的法子。”夜暝痕杵着下巴,看着虎子的腿若有所思。
“别的法子?他的腿都那樣了。夜暝痕,你沒有好好看看嗎?”藍暖玉呼道:“這還能救?”
夜暝痕歪嘴搖頭:“我也不知道,他若是願意,我可以試試。成了,他恢複成原來的樣子,要是不成,恐怕……”
“會死?”
“死你個頭,一天天的,就不能說點好的?”夜暝痕戳了一下藍暖玉的額頭,“他這隻腿可能會廢掉。”
“那以後……”藍暖玉想說出來,又連忙改口道:“不管怎麽說也比死了好的多。”
木頭人靠在榻上,眼角處流出兩行眼淚。
藍暖玉指着木頭道:“夜暝痕,她竟然流眼淚了。”
“嗯,化成人形的妖精沒有眼淚,未成人形的妖精卻能宣洩自己的感情,這便是有得必有失吧。”
夜暝痕走到三人面前探探脈搏,又輕輕搖了搖頭。
“還是不行?一個都沒有救活?”藍暖玉心一緊,這絕對不是夜暝痕和所有人願意看到的結果。
“精氣已經回到他們的身體,但是魂魄不在身上。”夜暝痕道:“點上蠟燭,一人未上七盞,待七天回魂之時便可以知道能不能成功。”
藍暖玉‘啊’了一聲:“不是吧夜暝痕,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要在這裏待上七日?”
“七日一晃就過去了。”
七日倒是一會兒就過去,但有山吉子在,恐怕得度日如年。
藍暖玉又道:“那屋中這些怎麽辦?”
‘屋中這些’指的是棗子婆婆和虎子。
夜暝痕俯身拉起來虎子的一隻手,将他這個人扛在身上:“這個過一會兒,我将他喚醒,事情的來龍去脈還不清楚,哪能讓他這麽舒舒服服的躺着。”
“嘿嘿嘿。夜暝痕你何時見過他寫的字?我怎麽不知道?”藍暖玉歪着腦袋跟在他耳朵身邊問道:“有嗎?”
“笨的人看不出來。”夜暝痕頭也不回,将牛皮簾子用手挑來。
又來?
“夜暝痕!我!”藍暖玉的拳頭揮之欲出。
“說笑,說笑呢。”夜暝痕慢悠悠道::“那日我去火中救他,看見他的外裳破破爛爛,但還是能看出來一些花紋,花紋不是花花草草,而是一幅詩詞。‘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咦?那不是我的名字嗎?藍暖玉?”藍暖玉蹦跶到夜暝痕身前說道:“可是我以前也不認識他。”
“不過是一句事詩而已。”夜暝痕一手撥開藍暖玉擋在前面的身闆,又道:“字應該是他自己寫的,繡應該是棗子婆婆繡的,繡工倒是不怎樣,不過字嘛……比你寫的好的多。”
藍暖玉握拳:“你丫的又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