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人可是講究得失的,若不是你,這軟甲我連摸都不給他摸。”夜暝痕走出屋子道:“快些。”
死鴨子嘴硬。
藍暖玉捏捏軟甲,果然很是堅硬。她抱着軟甲久久不動,若是自己真的有了夜暝痕的孩子……
她一定會教他劍術,夜暝痕定會教他做一些稀奇古怪工具。比如自己磨墨的硯台,自己漏食的喂豬盆……
“嘿嘿。”藍暖玉一個人幻想着,嘴裏不經意發出一聲笑聲。
她猛地擡起頭,發現自己正抱着軟甲樂呵,便往頭上打了一下道:“我這是在想些什麽?”
夜暝痕站在屋外等藍暖玉,藍暖玉還沒出來,山吉子倒是先出來了。
“公子!”山吉子老遠遠地就擡起手朝着夜暝痕打招呼。
夜暝痕轉身也不是,假裝沒看到也不好,隻好在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山姑娘,你爲何現在就醒了?”夜暝痕問道。
“我睡不着,這不是想着你們要去林子裏。大早上的應該還沒吃早飯,所以我就做了一個魚羹湯給你。”山吉子害羞地将手中的托盤伸過去:“公子,你以後莫要叫我山姑娘可好?叫我吉子就可以。”
夜暝痕嗯嗯了兩聲。
魚湯看起來不錯,湯白味鮮的,用一個雙耳小鍋子裝着,藍暖玉應該會很想吃才是。
“山姑娘,多謝你的魚湯,我還正愁着藍暖玉沒吃的,你就給出送來了,勞煩姑娘惦記,甚是感謝。”
“公子,這是給你……”山吉子的話還在嘴邊,夜暝痕已經樂呵呵的端着魚湯往門口走。
山吉子将手中的巾帕扔在地上:“哼,便宜那死丫頭了。”
夜暝痕沒往屋中闖,這裏的屋子門就是一張牛皮。他朝着屋中喊道:“穿上了嗎?”
“好了。”
聽到藍暖玉回話,夜暝痕才走進去。
遠處的山吉子把這話聽得明白,她喃喃道:“穿什麽?衣裳嗎?”
她繞到屋後,怕被他們看到,隻敢側身靠在屋外偷聽。
夜暝痕問道:“好喝嗎?”
“還成。”藍暖玉笑嘻嘻地把魚湯三下五除二解決幹淨,又說道:“比起你做的,是差了那麽一點點。”
藍暖玉說的這句話應該是贊許的,夜暝痕的廚藝其實一般人能比拟的,她口中的‘隻差一點點’,其實是最好的贊譽。知道的人自然是懂得,人家山吉子可不懂,隻覺得說她做的湯不好喝。
山吉子克制住想要往屋裏沖的沖動,眼裏露出一抹不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夜暝痕等着藍暖玉吃完,兩人一起往林子中走。
林子裏依舊是暗無天日,伸手不見五指,再加上泥濘的路,兩人走得極爲緩慢。藍暖玉走在夜暝痕的後面,手中杵着一根棍子,走一步腳就要往草上踏一下。
“夜暝痕,你說山吉子的阿爹曉得怎麽在林中走?”
“嗯,她的阿娘在這裏算是女帝。”
藍暖玉點點頭,不過這裏的女帝,還不如縣衙裏的官老爺吧?
“夜暝痕,你爲何不要圖紙?這萬一我們在林子中走丢了,還可以看着圖紙走回去。”藍暖玉懊惱道:“上次在林中困了半日,我覺得比半日更久,也不曉得這次要被困上幾日。”
一棵枝繁葉茂的樹橫在兩人前面,擋住兩人的去路。
夜暝痕剛用手撥開一邊的枝葉,高處的枝葉便又垂下,像是故意而爲之。
“走啊。”藍暖玉推搡着夜暝痕說道:“爲何不走了?”
藍暖玉踮腳将頭搭在夜暝痕的肩膀上說道:“繞過去就可以,一棵樹而已嘛。”
“我們到了。”夜暝痕沉聲道:“這裏就是那戶人家。”
“啊?我覺得我們才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不到。”藍暖玉問道:“你莫不是記錯了?夜暝痕,那戶人家的屋外有兩顆高大的榕樹。”
夜暝痕将枝條拉開,樹丫上畫着一個豬頭。他道:“是我在榕樹上做的标記。”
“還真是,可是爲何?”藍暖玉蹲在地上用手撚起一塊土,在指頭中撚開:“看來還真是,隻是那些人去哪裏了?搬家?搬家也不太可能,那兩棵大榕樹這麽大,僅僅一日,變成這樣?夜暝痕,你認對了沒?若不是妖精,人怎麽可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我也不知道,林中比我想象的還複雜的多。”夜暝痕說道:“但是他們确實是不在這裏了。”
藍暖玉問道:“你說的是不在林中,還是不在這地方?”
“還在林中,又不在林中。”夜暝痕道:“算了,其實我那日聽山吉子同我說的,林中就算是有妖精,他也沒有害人。”
“就是像你這樣的呗。”藍暖玉杵着手中的竹棍說道:“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夜暝痕把手放開,樹枝葉便彈起來,他道:“我可不一樣,我不僅沒有害人,我還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還是妖界的妖王,對吧?”藍暖玉道:“既然邪物也沒有出來,妖也是好妖,我們就不管了吧? ”
“嗯,按理來說,妖精無論好壞,都是不能來人界的。”夜暝痕道:“真是不想管這些事情,掌管妖界的大有人在,再沒有人管也輪不到我。”
藍暖玉道:“明白了,你這話就是代表我們要無功而返了呗。不過你竟然認得路,我也很是佩服,你還說你沒有找吉子姑娘去要地圖。”
“吉子姑娘是何人?”夜暝痕似乎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想了一會兒道:“我認識這麽一個人?”
“……”藍暖玉呆滞,“你吃了人家的魚湯,卻連人家的名字都 不知道?”
“哦,你說的是那個女子?”夜暝痕如夢初醒道:“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魚湯是你喝的。”
藍暖玉笑道:“好像也是哦。”
“笑笑笑,就知道笑。”夜暝痕伸出一隻手道:“我拉着你,走的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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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一個小屋子裏,老婦人坐在塌邊,榻上躺着一個男子。男子的腿上傷口黏糊成一片,血已經幹涸,裏面鮮紅的肉漏出來,隐隐約約還能看到骨頭。
“永福,永福?”老婦人用手搖搖男子,男子依舊沉睡不醒。“這可怎麽辦?這麽多年,你還是第一次生病。那些個人來就沒有好事,林中第一次走水,我們的家也沒了……放心永福,我定會讓你好起來。”
老婦人在男子的頭上探了一會兒,實在是探不出什麽名堂。她自言自語道:“若是晚些,恐怕會出事,隻能說對不住了。”
老婦人拿出一筐子棗子撒在地上,掏出最好的一顆,施展出一道法術,棗子變成亮晶晶的一顆。
老婦人将棗子放進男子嘴裏,男子的全身便被妖氣萦繞于其中,屋中的漆黑一片被照亮。她擔憂道:“永福,娘一定會救你,就算是被抓走,我也定會将你救活。”
老婦人矮矮小小,但是打開門走出去的時候,身影卻是不一般的偉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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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的最東邊地上塵土飛揚,這一小片林子看起來和黑林子一點也不一樣,盡管還是一樣的茂密,但有些地方還能透出幾絲陽光。
一個砍柴郎嘴裏哼着歌,腰上挂着一個小竹簍,竹簍裏放着兩個用白菜葉子包起來的飯團子,背上挂着一大卷麻繩,破破爛爛的草鞋上過漏出幾個指頭。他一步一步走得很快,嘴裏哼着響徹山谷的歌謠。
“砍柴郎,砍柴忙,山中野花香兩岸;紡織娘,織衣裳,等着郎君快回家……哎咯喂~等着郎君快回家哎~”
男子在林中走的很快,每次去山林中,他都走到很快,嘴裏哼着歌,等砍夠柴,他背上背着一大捆柴,就唱不出歌謠來了,力氣都得用來走路。
“這裏不錯,就這裏。”男子站在一棵松樹上,将腰際間的竹簍取下挂在松樹上,又把背上背着的麻繩也一并取下,接着是那一把斧頭。
本來村子中的人要去林子都相約而去,今日村中有一家人的屋頂漏了個洞,于是大夥都去幫忙了,男子家沒有柴火,便自己入了山林。
大夥都勸他說不如今日就不去林中,等明日一起走穩妥些,可男子不聽,他說這片林子不會出問題,他們都在這裏砍了多少年的柴火了,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大驚小怪的呢,這裏怎回有鬼呢?太陽高照的,哎……”男子自己一邊說着,一邊看看周圍的樹,他物色了好幾棵樹的樹枝,“這些砍完就走,李二家沒柴火,我還得分些給他。啷個哩個啷喲,砍柴忙喔~”
男子拿起斧頭開始砍樹枝,忽然一陣獸叫,緊接着驚起飛鳥一片。
“怎麽回事?”男子一手抓着樹枝,一邊回頭往鳥飛的方向望去,“沒什麽吧?哎……我怎麽也跟着疑神疑鬼了。”
他發現自己手裏的樹枝有些發涼,一回過頭,手中握着的哪裏是樹枝,根本就是一條五花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