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嗎?”夜暝痕看看女子問道:“這天是有一些冷。”
“不冷,我一會就講完了。”山吉子笑笑,心裏滿是期待。一般她和村中的男子一起進山,若是自己冷了,他們一定會脫下衣裳給她穿上,但是她從來都是拒絕人家的,還不是因爲對方不是自己中意的人。
要是給她衣裳的是眼前的這位公子……
那自然是願意的。
山吉子看着夜暝痕的衣裳,想象着他溫柔地把衣裳披在她的身上,還會用手攬過她的肩膀,把她擁進懷裏,然後柔柔地問她:“吉子,還冷不冷?”
好害羞。
山吉子自顧自地笑起來,也不擡頭看夜暝痕,就等着他問:“我把衣裳給你。”
夜暝痕點點頭道:“不冷啊?那便好,我倒是覺得有些冷,我去拿件衣裳。”
“……”山吉子一聽夜暝痕壓根就不按照她想的來,隻好趕忙站起身道:“公子,冷的,你若是進屋拿衣裳,能否也幫我拿一件?”
“呃,我的屋中似乎沒有姑娘的衣裳。”夜暝痕撓撓頭道:“我覺得你還是去自己的屋中拿吧。哦,我哪裏似乎也沒有衣裳,你若是方便話,不如多拿一條毯子?”
山吉子愣愣地看着沖進屋中的男子,一陣大風刮過,心裏有些哇涼哇涼。
夜暝痕的帶着草香的衣裳還在自己的腦袋裏揮之不去,山吉子有些失落。又是一陣大風刮過,山吉子抖了抖身子。
這個時候逞什麽好漢,還是先回屋裏多加一件衣裳好些。
山吉子将自己的衣裳拿上,回想着夜暝痕最後說的話,心裏想到:他讓我多拿一條毯子,那不是要和我一起蓋嗎?
手中本是随意抓了一條褐色的毯子,剛要跑出去,突然想到夜暝痕的屋中沒有毯子。她再三思量之後,打開放在邊上的箱子,拿出裏面最紅的那一條。
山吉子還重新盤了頭發,将厚厚的衣裳披上,抱着紅毛毯子跑出去。
夜暝痕隻是進屋拿了一條被褥,他的外裳在林子的時候早就不成樣子了。
“好了?”夜暝痕看到山吉子,還率先打了一個招呼。
“你……”山吉子看看手中的毯子,在心裏面念了好幾次莫慌。
“怎麽了?”夜暝痕用目光指指身邊的位置道:“坐呀,時辰也不早了,趕緊說完,趕緊休息去吧。”
山吉子的手慢慢捏緊,看來又是一場白高興。
“公子,我還不知道你的名諱。”山吉子問道:“我這日日喊你公子,總覺得有些見外。”
見外?那肯定見外的啊,我跟你也不是很熟。
夜暝痕在心裏叨叨着,沖山吉子笑笑。
山吉子坐在夜暝痕身邊,還想再說些什麽别的,就是不想說正事。
“山姑娘,我們莫要拖時間可好?”夜暝痕覺得山吉子說了一大堆,但都是她兒時如何歡樂的事情,沒有提到半點林子中的事情。
“我沒有拖時間。我還是孩童之時,林中真的蠻好玩的。”
“後來呢?”夜暝痕耐着心思聽山吉子繼續往下說,天空中已經翻起了魚肚白。
山吉子想想說道:“一直多十多年前,那林中的樹藤子開始瘋長。我家的鋪子到這邊,很大一塊地,本是組織人去林子砍樹,妲結果你猜怎麽着?”
“人死了?”
“哎,你莫要說的這麽吓人可好?”
喜迎族一向民風豪放,山吉子才裝作一小會兒的窈窕淑女,便開始暴露本性。她的腳往下一撐,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你曉得嗎?那林中的大樹,一夜之間,從碗口這麽大,變得十個人都抱不過來。”
夜暝痕靜靜地聽着。
山吉子生怕夜暝痕沒有聽見,又補上一句:“一夜之間哦!”
“一夜之間?一棵樹變得那麽大?”
“不是一棵樹,是所有的樹。”山吉子都:“這可吓壞了人,你說那林子好巧不巧長在中間,我們還得早出晚歸地穿過那片林子。我們這裏的男女老少,凡是能動的都去砍樹。整整一日,我門走時已經看得差不多了,第二日又恢複原貌,有時甚比前日。”
“這麽奇異。”夜暝痕說道:“後來呢?”
山吉子說道:“後來,便找五六個男子在林中值夜。有一個男子不信邪,他甚至在前一日約着人砍了最粗的那一棵樹,晚上便在樹上睡。結果第二日,他稀裏糊塗地在睡在樹枝上。”
“那林中的東西竟然不傷人。”夜暝痕想着妖界的妖精,要是林中的東西是妖界的妖精,那麽定會是有利可圖。最吸引妖精的東西,莫過于人的精氣,不傷害人的妖精在人界修煉還不如回妖界。
“是,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傷過人。”山吉子道:“這也算是能和我們和平共處,它不傷人我們也就不在乎那麽多了。”
夜暝痕道:“那林中的瘴氣呢?按你說的和平相處,林中又怎麽會有瘴氣?還有些劍刺樹,那些毒藤,還有淤泥塘。”
“那些啊……”山吉子杵着腦袋,臉被寒風吹得疼,她伸出捂在毯子裏的手捂捂臉,又道:“我阿娘是這裏的女帝,她有一日收到一封書信。林子的地圖,哪裏有陷阱都是标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夜暝痕道:“信從哪裏來的?”
“這個就不知道了。我娘從來不會在家裏說國事,就順帶說上幾句也是少之又少。”山吉子道:“尤其最近些日子,她都很久沒有回來了。”
夜暝痕裹緊被子,天上的星星快要被隐去,蒙蒙亮的天空出現一條條魚鱗狀的雲彩。
“林中的是人不是妖精,對嗎?”
“啊?”山吉子裝作不懂的樣子,看待夜暝痕的臉,她隻好點點頭道:“大概是人,信上沒有妖氣。”
夜暝痕一副了然的樣子,他設了一個懶腰說道:“一夜就這麽過去,你可還有什麽沒有告訴我的?”
“容我想想,我想想。”山吉子被夜暝痕迷得神魂颠倒,她還想再多說一會兒,能這樣同他談天說笑真好。
面對心儀之人,哪怕隻是靜靜的坐着,心裏也是滿滿的喜悅。
“還有?”夜暝痕都已經打算走了,山吉子再次喊住他。
“嗯,有一點點,不過這裏的人都知道,你可要聽?”山吉子生怕夜暝痕的答案是否定的,她道:“林中的東西是不傷人,但我們還是挺怕他的。似乎是很久以前,有一個村民喝醉了酒從林中過,見到了你們見到的那一個棗子婆婆。”
“怎樣了?”
山吉子搖搖頭:“倒也沒有怎樣。隻是,聽那人後來回來村中,他說那個東西怕火。”
“他如何知道的?”夜暝痕疑惑道:“他不清不楚地從林中回來,知道林中的棗子婆婆怕火?”
“這個我也講不太清楚。不過後來,就如你所見,晚上我們這裏都會點上油燈。說來也奇怪,一開始的那幾年,我們這裏的糧食總是會被偷,後來點了燈火,糧食就沒有少過。”山吉子道:“應該是燈火發揮了作用。”
夜暝痕看看各家各戶的外面,燈火依舊明晃晃地閃着,照山吉子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他們在林中的時候,見到的棗子婆婆,她家裏也連一絲燈火都沒有。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問。”
夜暝痕問道:“你爲何會有聞氣辨妖的本事?”
“我們喜迎族一開始便降妖除魔,隻是後來族長遇上了一個仙子。族長跟着那個仙子學了不少本事,最後才曉得那個仙子的本家竟然是妖族。”山吉子歎了一口氣:“我們的族長想降妖,爲天上的神仙立功,借此功德飛升入仙籍。”
“最後仙子被神仙收服,本族也沒什麽功勞。族長念起仙子對本族的好,才發現自己被功名利祿蒙了心,其實仙子被人說的再怎麽不好,但是對喜迎族一直是真心的幫扶。她最終羞愧難當,自盡而亡。仙子交給她的很多本事,她也沒有傳給後人,隻留下了自己研究出來的聞氣識妖一術。”
“原來是這樣。”夜暝痕抖抖被褥上的灰塵,道:“好了,多謝山姑娘。你竟然已經幫我解惑,我答應你的自然也會做到。”
“公子。”山吉子在夜暝痕行禮道别時,趕忙說道:“我們也算是秉燭長談了一夜,還真是有一點希望,天永遠都不會亮多好。”
夜暝痕的臉僵硬地歪了歪:“山姑娘說笑,一天怎麽會不亮呢?”
山吉子一把拉住夜暝痕的手道:“公子,我既然已經同你說完了,我們此時能否啓程?事不宜遲,我趁着我阿爹還沒醒,我們趕緊走,說不定他醒過來,我們已經到别的國?”
“等會兒,等會兒。”夜暝痕把山吉子的手撥開,說道:“山姑娘,我還得進山中一次,待從山裏回來,我便帶你出去可好?”
“啊?不是現在就走?”山吉子愣住,“公子,你還要去山中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