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忽問道:“山吉子,你可是喜歡上人家了?”
被說中心事的山吉子臉一紅,生怕被她爹看出來,趕忙說道:“怎麽可能?”
“不是嗎?”
“不是!”山吉子說完,又補上一句道:“怎麽可能這麽快?”
掌櫃的回道:“吉子,我們在這裏這麽多年,我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本族女子不得與外界男子通婚。若是起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還是趕緊打消的好。”
“阿爹,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山吉子身子一擰,反駁道:“我們這裏的男子就這麽幾個,而且都是一起長大的,我不可不覺得他們能入得了我的眼睛。”
“哎,你就是被我們給慣壞了。你不隻是我的閨女,不隻是這裏唯以的客棧的未來老闆娘,你還是喜迎族的後人。你以後要做的可是跟着你娘親的腳步,成爲這裏的一代女帝。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嫁給誰,同誰人成婚,以後的路都是已經寫好的,你跟着安排走就是。”
掌櫃的苦口婆心的勸着,山吉子卻是很不耐煩,這些話她從小聽到大,都幾十年了,還在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說。
“阿爹,你莫要再說。我都能跟着背了,隻是我年紀尚輕,現在說這這個爲時尚早。”山吉子一跺腳,又問道:“那個姑娘受了傷,阿爹,你那藥真的管用?”
掌櫃的往榻上一躺:“你關心這麽多作甚?你爹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會不清楚?”
“清楚清楚,我阿爹自然是最好的人。”山吉子慢悠悠說道:“隻是阿爹,話說阿娘什麽時候回來看我們?這都已經五年了,以前阿娘一年便回來看我們一次,這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今年吉子的生辰,阿娘連托人帶封信都沒有。”
掌櫃的聽到山吉子的話,心裏有些難過。他若無其事地安慰道:“小吉子,你阿娘她很想你的,隻是她身爲女帝,自然是爲了國,爲了族人,隻能将我們小家放在一邊。”
“哎,我就不懂了。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不就好,這個地方,老實說就這麽幾戶人家,有什麽好忙活的。”山吉子冷冷道:“阿爹。你其實知道的,我也知道的,阿娘她一直不回來,根本就是要不要我們了。”
掌櫃的一聽,從地鋪上翻身躍起:“山吉子,你不能這麽說你娘。”
“爲何?她敢将我們抛棄,爲何還不讓人說?”山吉子不認輸地說着。
掌櫃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山吉子又是一個不認輸的,兩人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裏格外的嘹亮。
“莫要吵到鄉裏鄉親。吉子,你真不應該這麽說你阿娘,你以後要走她的路,懂嗎?”掌櫃的語重心長地說道:“今日太晚,你趕緊回去睡吧。”
山吉子極不情願地走出屋子,此時巨大的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住一半,她的心裏不僅有些難受。
她走到屋子外面,看着遠處陷入沉思。
爲何她山吉子的命不能自己選擇,爲何自己從出生就是被人安培的妥妥當當,沒有一點點的驚喜,沒有一點點的意外。
你知道明日會發生什麽,所以也沒有過多的期待。
想到這裏,山吉子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夜暝痕幫藍暖玉蓋上被子,又拉上簾子,自己卻是怎麽也睡不着,生怕自己在榻上輾轉反側的動靜太大,打擾到藍暖玉。他索性穿上一件衣裳,到門外吹吹冷風。
人才走出房間,便看見今日不安睡的人,不隻是自己一個人。
夜暝痕猶豫了一下,山吉子似乎看自己的眼神不太一般,還是莫要去打擾人家的好。
“公子?”
夜暝痕剛剛準備離開,好巧不巧山吉子轉過頭來。
夜暝痕的腳步隻好頓住,琢磨着自己說點什麽,才會自然又不失禮儀。“山姑娘,你爲何還不歇息?這都五更天了,若是不睡,天便要亮了。”
“睡不着。”山吉子柔聲道:“公子,你也睡不着?不如一起聊聊?”
聊聊?聊什麽聊?一個才認識幾個時辰的人,有什麽好聊的。
夜暝痕本打算找一個推辭離開,哪怕是回去屋中數羊也比和這個女子聊天好。
“算了,我覺得你似乎不是很想同我說話?”山吉子的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與自己的英氣不太符合。
夜暝痕邁出的腳隻好收回,他道:“姑娘爲何深夜獨自賞月?”
“有些煩心事罷了。”山吉子道:“公子,你若也睡不着,能否否同我講講外面是怎樣的?”
“外面天寬地闊,但這月亮卻是我見過最美的。”夜暝痕說着,但也不知道如何跟她描述外面的天地。
山吉子轉過頭,又問道:“公子,外面的人是否也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夜暝痕想想自己,又想想藍暖玉,便答道:“是,每一個人在這莫大的天地之間,本就又很多的身不由己。”
“哎,果然如此,那出不出去又有何妨?”山吉子的語氣裏滿是失落。
“怎麽會呢?”夜暝痕搖搖頭道:“雖然你有很多的身不由己馬嗎,但是身不由己中也會遇到别的事情,那些何嘗不是驚喜?”
山吉子搖着頭說道:“不會的。我的這一生被安排的妥妥當當,早就沒什麽可期待的。”
“怎會?”夜暝痕道:“山姑娘,這世間多的是無可奈何之事,我們無法改變的事很多,但是我們可以改變自己。”
山吉子聽的懵懵懂懂,她跟着夜暝痕說道:“可以改變自己?”
“是啊,你想這哭着過一日也是過,笑着過一日也是過,何不笑着呢?”
“是倒是這麽一個理。”山吉子笑道:“公子,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什麽?”夜暝痕的睡意也爬上頭,他一手杵着臉,歪頭問道:“山姑娘想到什麽?”
山吉子甜甜的笑着說道:“公子,你說的甚是有理。我在這裏也是過,在外面也是過,可是隻要我出去,那便是按我的意願過。”
“山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夜暝痕總覺得山吉子似乎誤會了什麽。
“公子,我覺得我想去外面看看,你能否帶我出去?”山吉子說道:“我就在外面待一小段日子,我爹還在這裏。他隻有我一人,我定是會回來的。”
夜暝痕道:“不成。山姑娘,我們做的事情很是危險,你若是在外面出了事情,我可是沒辦法向你爹交代的。
山吉子見夜暝痕不答應,她淡淡道:“你們不是人吧?”
突然來了這麽一句,夜暝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山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們真會不是人呢?”夜暝痕懊惱地恨不得給自己來一下重錘,自己好好的躺在屋中有什麽不好?
“你也莫要隐藏,都打開窗子說亮話吧。我是喜迎族族長之女,我娘就是女帝。我以後是要繼承她位置的,識妖氣這種本能,我一直都是與生俱來,你瞞不過我。”山吉子道:“不過裏面的那個姑娘,她可不是妖精。你是妖,她不是,所以說你們也不可能是兄妹。”
聰明的女子最難搞。
夜暝痕清清嗓子道:“所以呢?你是在要挾我嗎?我若是不帶你揍,你便會把我的身份公之于衆?山姑娘,你可不像會這麽做的人。重要的是,就算你們全族都知道我是妖,那有什麽?你們也沒辦法收了我。”
“能,你看到這裏的燈火了嗎?”山吉子笑嘻嘻道:“像不像一個八卦陣?”
“……”夜暝痕出林中時,隻顧着思林中發生的事情,卻沒注意到這麽明顯的細節。
夜暝痕拗不過山吉子,隻好說道:“其實我帶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換一個吧。我要是真的想走,你這陣法控制不住我。”
“你!”山吉子以爲夜暝痕小瞧自己,她嘟着嘴說道:“你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你,算了,不說這個,”夜暝痕打了一個哈欠道:“你可知道那林子中的事情?”
山吉子沒料到夜暝痕問的是這個,她猶豫了一會兒道:“林子中的事情你們還是莫要深究的好。”
“不成,我們來此便是聽聞此處有邪祟,否則你以爲我和她來此處是爲賞月?”夜暝痕看向那片黑得像是不存在的林子,裏面不時又淡藍色的幽光跳動,給它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莫要看鬼火,那是林中妖的探靈燈。”
夜暝痕不信什麽探靈燈,可還是轉過頭道:“探靈燈?我可不信,但我算是聽出來了。你知道林中的事情?”
“知道一點,不多。”山吉子道:“你真的要聽?”
夜暝痕忽然覺得快要水落石出,心裏有一絲欣喜。
他道:“對,我帶你出去可以,交換的條件便是你告訴我林中的事情。”
山吉子捏着手道:“我知道的事情,就一小點點。一點點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