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暖玉心裏一陣憋屈,一開始覺得這裏的人還蠻老實,多的錢一分也不要,眼下倒是覺得不值當。
這麽一個小破屋子,怎麽能值那麽多的錢?
盡管心裏不舒服,藍暖玉還是朝着女子點頭微笑道:“多謝姑娘,這時間也不早了,你便去歇息吧。”
“等等。”夜暝痕忽然叫住女子說道:“你們店中可有藥材?”
“女子看看夜暝痕,除了衣裳破爛一些,沒發現他哪裏受傷了。”女子的眼睛才不耐煩地看向藍暖玉,看見她手上包着的白布條,她道:“你們要什麽藥?”
夜暝痕貓着腰走過去,将藍暖玉手上的布條拆開,手心的傷口便漏出來。千瘡百孔的小孔一個接着一個,小孔已經變成了黑色,黑色隻是環着小孔,但是孔洞太多,整隻手掌心已經變成黑色。
手心看起來很惡心,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喉嚨處甚至還有一些發癢。
女子别過頭道:“你們等着,我去問問我阿爹,讓你們聽他的話,你們又不聽,現在吃了虧又來添麻煩。”
女子絮絮叨叨地走出屋子,藍暖玉和夜暝痕相視一眼。
“這女子比他阿爹兇得多,你說以後要是他爹把這個客棧給她,可還會有現在的人多?”藍暖玉也不知道這個女子爲何看自己不順眼,具體來說應該是好像女子看到她都有些或明或暗的敵意。
“你還說,要是被人聽了去,你看看人家可還會把藥給你。”夜暝痕彎着腰頗爲難受,女子走出去,他便已經坐回到榻上。
“夜暝痕,你說這個地方可會有我們要找的東西?”藍暖玉說着,又道:“算了,被人聽了去,那還了得?不說了不說了。”
女子回來的很快,回來之時手上多了一個盆子,盆子不大,她一邊卡在自己的腰際,一邊用手端扶着,盆子中有一個漂浮着的大葉子。
藍暖玉跟着空師父的時候見識過很多的花花草草,能做藥的她大多數都記得一點點,這種大葉子她還真是沒有見過。
“勞煩姑娘。”藍暖玉向女子道了謝,趕忙去接她的盆子。
女子看看她那隻不忍直視的手,靈活地繞過她,走到她身後道:“在這裏洗吧。”
藍暖玉沒有直接坐在榻上,自己的裙子髒兮兮的,一屁股坐下去,定能在榻上印出一個綠色的屁股印。
爲何是綠色的屁股印,這還得從林子裏說起。
藍暖玉剛剛子林子中坐了好幾塊石頭,尤其是夜暝痕和老婦人去救人的時候,她爲了讓大黃狗放松對自己的警惕,坐的那塊石頭,簡直是冰冰涼透心涼。
那塊時候石頭就像是一塊冰一樣涼,她本來想要站起來的,但是想想那隻虎視眈眈的大黃狗,她還是決定算了。等她站起身來時,才發現石塊上布滿青苔。
藍暖玉想想自己的衣裳,又回想起來自己坐下去的時候,心裏還暗暗覺得舒服,就是冰了一點點。
算了,直接坐在地上好便好。
藍暖玉正要坐下去,卻見女子把頭上插着的木簪子抽出,另一隻手順勢捂住。
女子從頭發中拿出一塊木闆,兩隻手一隻扶住一邊,用力一撇,那塊厚厚的小木闆子竟然變成一個小小的凳子。
藍暖玉看直了眼睛,她來到這裏發現每一個女子的頭上都綁着一塊木闆子,木闆子各種顔色都有,她還以爲是發飾,結果發現是一顆闆凳。
把闆凳頂在頭上做發飾,真是有趣。
“坐這個吧。我們喜迎族,每個女子從出生就有一個平生凳,平時是不能讓人坐的。”女子把闆凳拿給藍暖玉的時候,好一會兒不撒手,直到藍暖玉一臉疑問的看向她,久久不願松開的手才放開。
藍暖玉道:“多謝。”她坐在小闆凳上然後問道:“先用水洗手?在上藥?”
夜暝痕也走過去,藍暖玉一隻手也不太方便。他蹲下身撈起盆子飄着的幾顆黑漆漆的藥丸聞了聞,說道:“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先上藥,再洗幹淨。”
女子是站着的,看着夜暝痕的眼神裏,不由多出一絲絲的敬佩。
夜暝痕未聽見女子回答,便擡起頭看女子。隻見女子的臉上有點點的羞澀,看他的眼神很是熟悉,也應該熟悉,在洛小妖的臉上時看的最多的。
“啊哦,是。公子聰明。”女子稱贊一聲說道:“姑娘中的是刺劍樹的毒,幸好處理的及時的。我阿爹之前救過的人,這一隻手都黑了呢,姑娘的手隻是手掌,三五日應該就好了。”
夜暝痕轉回頭,投去一個感謝的眼神。女子的臉更紅了,隻是她的皮膚本就黑,紅暈被蓋去了一大半。
盆子裏大葉子上面有一小堆黑色的藥,夜暝痕拉過藍暖玉的手,用一個小木片挑起一些,均勻地撒在她的手上。
藍暖玉的眉頭緊皺,手上太疼,她不經意咬起唇邊,那樣子别提又多撩人。
女子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夜暝痕的身上,她就這麽站着,一動也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夜暝痕發現這屋裏的光有些,才仰頭道:“姑娘,這燈有些暗。”
“公子,你叫我山吉子就好。”山吉子沒有聽出夜暝痕的言外之意,非但沒有走開,還湊近些說道:“公子,你就是啊打咕。”
夜暝痕的眼神倒是好,看也看得清,隻是這麽晚,這女子似乎是不打算出去?
他幫藍暖玉的手塗上藥粉,才說道:“姑娘,趕快去歇息吧。這在不歇息,恐怕天就要亮了。”
山吉子道:“沒事,我不困。”
藍暖玉望着那隻發癢,又燙,還很疼的手,總有一種被腌制成臘肉的錯覺。
她此時實在是沒有什麽力氣,不知道是藥力上來了,還是自己本就很累,坐在小凳子上等敷藥的時間,竟懷疑自己做了一個夢。
“哈~”藍暖玉大了一個哈欠,身子一斜,險些從小凳子上摔倒。
夜暝痕側身伸出一隻手,藍暖玉的身子還沒靠過去,她已經清醒過來。“啊?好了嗎?”
“沒有。”夜暝痕輕聲道:“你若是太困,便先睡。等好了,我再喊你起來。”
“噢,不用,我可以。”藍暖玉搖搖晃晃地拍了拍頭,又捏了捏鼻梁。
夜暝痕看到藍暖玉的裙擺上有一塊發綠的青苔印子,便曉得她爲何不直接坐在榻上。
“公子,你們還需要什麽嗎?”女子沒有凳子,站的累了就蹲下身,一手杵着臉看他。
夜暝痕被看的不自在,他已經用餘光掃過她好幾次,她似乎依舊渾然不知。
看樣子隐晦的話,山吉子可聽不太懂。
夜暝痕推推藍暖玉道:“醒醒,好了,洗幹淨便可以睡了。”
藍暖玉的雙眼皮此時已經變成三眼皮,她睡眼朦胧道:“洗手,嗯……洗手,洗手……睡覺……”
夜暝痕隻不過去找一塊帕子的時間,藍暖玉靠在膝蓋上已經傳出輕微的呼吸聲。
“哎,這得多困。”夜暝痕将盆子端過去,洗完又幫她擦幹淨。
山吉子似乎一直就這麽歪着頭看夜暝痕,他已經幫藍暖玉送到榻上,打算倒完水也歇息,山吉子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
“姑娘?”夜暝痕試着問道,“你要在此處待多久?”
山吉子笑着道:“公子在此處多久,我便待多久。”
“啥?”夜暝痕道:“我要歇息了。”
“哦,好。”山吉子看看睡得像是死豬樣的藍暖玉,又看看夜暝痕,确定他們真不會做什麽事情,才一步三回頭地端着盆走出草屋。
山吉子返回到自己家,掌櫃的還在等候。他趕忙拉過山吉子問道:“怎麽樣?他們聖上可有妖氣?”
“妖氣……”山吉子頓了頓道:“沒有,他們是人,哪裏來的妖氣。”
“真沒有?女兒,你可不會騙人,要跟阿爹說實話。”掌櫃的不放心又多說了幾句。
山吉子不開心了,她不耐煩地将手中的盆子往地上一扔道:“說了不是就不是,你若是不信,自己去聞便好。”
“你怎麽跟爹說話的?”掌櫃的瞥向山吉子。
山吉子可不怕他,頭一揚,黑瀑布似的頭發一甩:“哼。”
掌櫃的氣勢一下子去了一大半,自己的女兒,不寵着還能咋樣?
“他們就是一般的平凡人,能從那林子裏走出來?我是信都不信。”掌櫃的說道。
山吉子聽到這話可不樂意了,她道:“怎麽就不可能?之前選啊打咕的時候,不就是誰能從裏面走出來,誰就是嗎?還不是都慫了。這位公子能從裏面走出來,那便是天選的啊打咕。”
掌櫃的氣的直跺腳:“什麽啊打咕,啊打咕是要從城選出來的,他們那是外鄉人,外鄉人配嗎?”
“啊爹,你就是看不起人家。”山吉子哼道:“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