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快些就快些。”謝丞催促着說道:“行了,你是管家的,用不着管我。”
“老爺!”
謝丞相厲聲說道:“走着,我吃些東西便好。”
管家着急的喊了一聲,終究是拗不過他,隻好重重地在馬屁股上揮了兩下。
馬車在魏城的路上飛馳,前面道口忽然出現一大堆百姓。
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管家把手中的缰繩拉緊了些。
“就是他!”
“把他攔住!”
“狗東西。”
“狗官!”
……
管家趕忙‘籲’了一聲用力拉住缰繩,棗紅馬嘶鳴着極不情願的停下腳步。
丞相問管家道:“爲何停下?前面又是何人喧嘩?”
“回老爺,暫且不知,我們可要下去看看?”管家問完,還未等謝丞相回答,他又繼續說道:“老爺,他們走過來了,好像是專門等我們的。”
“這是怎麽回事?有話好說。”管家試圖勸說那些人,結果被幾個人從馬車上拉下來扯到一邊。
謝丞相連續好幾日都在處理要務,一方面休息不夠,另一方面也沒有按時進食,再加上本就上了些年紀,身體大不如以前,剛剛從馬車裏鑽出,就有些頭暈眼花。他站穩身子,定定神問道:“怎麽回事?”
“老爺。”管家被三五個男子又是架着手,又是勒着腰,根本就沒辦法掙脫。
“不知你們爲何這般,能否細細說來,我能解決的,定會幫你們解決。”謝丞相好眼相勸着,但是那些刁民哪裏會聽他說這麽多。
人群中一人吼道:“狗官!”
呵,呸!
站在謝丞相不遠處的一個女子朝着謝丞相的臉吐了一泡唾沫,一個衣裳不整的小女娃一手揪着吐唾沫的女子,眼睛竊竊地看着丞相。她的臉上有害怕,但是看到她的娘親這麽做,小小的她竟也學着女子的動作,朝着謝丞相又吐了一口唾沫。
謝丞相也不怒,掏出一塊帕子将身上的唾沫擦掉,又蹲下身子看着小娃娃。
小娃娃的娘親以爲謝丞相不敢對大人動手,反而隻敢欺負孩子,便将孩子拉到身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提着木柴的漢子一急,朝着謝丞相的後背便是用力的一下。
謝丞相受到重創,悶哼一聲轉頭看去。
“老爺!你們這些刁民,我家老爺夜以繼日地幫你們想盡辦法解決吃食,你們反而不知恩圖報!”被架住的管家吼道:“你們有何難處,好好說便是,爲何一上來便打人!”
“狗官,離孩子遠些!”手持木柴的男子用木柴指着丞相說道:“解決吃食?解決什麽吃食!我們都已經三日沒吃到一碗稀粥了,這便是你們說的解決?老幼婦女先吃,我們沒有何話說,可是也不能日日如此啊,我們也是人,能經得住幾日餓?更重要的是,最近幾日老幼婦孺都排不到吃食了。”
管家聽此說道:“你們經不住,你們自己去找東西便是!這麽多年不都挨過來了!”
“管家!”丞相聽出管家這話是爲自己好,但是這個時候幫自己說話起不到什麽作用,反而會讓百姓更加憤怒。
“好你個狗官,沒有你也一樣,有你也一樣,那我們還不如就此立杆起義。”手持木柴的男子将手中的木柴高高舉起說道:“殺狗官,闖入皇城,我們自己做主!”
“殺狗官!殺狗官!殺狗官!”百姓紛紛喊口号附議。
謝丞相此刻看東西已經有些不清楚,他盡量把聲音放大說道:“各位,你們聽我說。我們已經在想辦法解決饑荒,事态已經慢慢變好,用不了幾日便可以回到原來的模樣。我實在是不知道近日發生了何事,不如你們細細說于我聽,我定會爲你們做主。”
“同這狗官廢什麽話,不必再說。”一個男子将謝丞相推開說道:“今日我們便把狗官的府邸踏平,看看這個狗東西究竟在家吃的是什麽山珍海味。”
有人又大呼道:“馬車馬車!他回一次府,定是要帶回不少好東西。”
“是!先把馬車拆了。”人群蜂擁而上,手持着木柴的人擠不上去隻好作罷。
男子看到謝丞相還在站着,無奈地搖着頭,一腳踢在謝丞相的膝蓋後面。
謝丞相腳一彎,整個人被踢跪在地上,放在胸口的帕子從懷裏掉出來,正好滾在管家的身前。
“狗東西,原來身上還藏着東西。”
拿木柴的男子迅速跑過去将帕子拾起來,打開帕子一看,竟是一坨比石頭還硬的包谷餅子,大概拿去打狗都能把狗打死。
包谷餅子聞不見一點點香味,應該是放了許久,要不是還有些暗黃色,也沒人會覺得這是一塊包谷餅子。餅子上面印着幾個牙印子,有些比較深有些比較淺,一整塊餅子缺失了小小的一小塊。
管家眼睛尖,他壓着嗓子呼道:“老爺,這不是你上次回府中,就帶着在身上的餅子嗎?爲何還未吃完?”
“餅子?”男子用力咬了一口,差點沒有把大牙給磕掉,“媽了個雞的,這是什麽鬼東西,這也能叫做餅子?”
“馬車裏什麽東西都沒有。”一群人沒在馬車裏搜刮到吃食和金銀财寶,轉向那匹棗紅馬道:“這馬也可以吃,我們 把這一匹馬分了吧!”
“好!分馬!分馬!”衆人表示同意。
管家一聽簡直整個人都要炸了,他的手被人架着,隻能用腳去踢人。不過他早已經被拉到遠處,兩隻腳再怎麽用力也沒有踢到人。他又吼道:“那是皇上爲方便老爺禦賜的馬,你們不能這樣!”
“皇上?皇上有何用,穩居皇城之中,絲毫曉不得百姓民情。我等今日踏平丞相府,便去踏平皇城,能活一日是一日!”這些百姓那裏會聽勸告,在他們的眼裏,此時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
“大膽!你們這群刁民。”管家嘶聲力竭的喊着,反倒是丞相呆呆看着這些百姓出神。
領頭的男子看着手中的包谷餅子有些詫異,他将餅子放在謝丞相眼前問道:“你每日便是吃這個?”
“是。”謝丞相看看餅子,又看向那匹皮包骨頭的棗紅馬。“現在回頭還來得及,紫魏國遭了巨變,但是宮中的勢力猶存,對付你們搓搓有餘。”
“哼,事已至此,我們做什麽都是死路一條,我們還有什麽可以害怕的。”男子說道:“殺了那匹棗紅馬,上路也不做餓死鬼。”
謝丞相聽男子的語氣沒有剛才這麽重,他勸說道:“你們要是此時收手,此事我不會報去宮中,你們的事情我會幫你們解決,可好?”
“哼,話說的輕巧,但是誰知道呢,我們放了你,你可會帶回來一隊兵馬将我們一個不留地殺掉。”男子将木柴指向謝丞相說道:“我們今日早已經做好死的打算,我們不信你,隻相信自己。”
“哎,這要是這樣,我也沒什麽辦法。”謝丞相的肚子咕咕叫着,肚子泛起一陣饑餓感,他的眼睛一片漆黑,身子不穩地往後倒去。
管家驚呼一聲:“老爺!”他拼命一掙,那些人被謝丞相暈倒吓到,竟然被他掙脫了去。
“你們這群刁民,我們家老爺爲紫魏國操勞,你們卻還這麽對他!那一塊包谷餅子,從老爺上次回府便一直帶着,到現在才吃了這麽點,定是實在餓不住,才會啃上一口,在喝些水充饑。”
管家脫下一件衣裳枕在謝丞相的脖頸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老爺!老爺您醒醒!老爺您快醒醒。”
男子見狀有些手足無措,他問道:“他真是如你所說?我們不信,不信!他要真的是這樣,那麽我們爲何還會吃不上飯!”
“聽他說這麽多作甚?”一群人将綁在馬背上套着的繩索扯開,一人抽住一把看鏽迹斑斑的砍柴刀說道:“就算他們說的是真的又有何用,我們謀害朝廷命官,你以爲他們會放過我們嗎?我們從堵路的那時起,便回不了頭了。”
“嗯,這裏還是太招人眼,把馬拖走,我們走!”拿着木柴的男子開始發号施令。
一人将馬車的繩子取下,又把拴馬的繩子套回去,用手拉着缰繩。按理來說騎馬應該很方便,但是他知曉這一匹馬是大家今日的成果,大家都不會有一人放心他騎上馬。
嘶——
馬被人牽着缰繩,它看到謝丞相躺在地上,一直執拗地不願跟那群人走,一直嘶鳴着跺腳。
“小小一匹馬兒,還不走?”牽着馬的男子在馬屁股上拍了兩下,馬還是無動于衷。
“不如在這裏分,速戰速決。否則這馬不走,要耽誤到何時。”一人提議,衆人也是贊同地點頭。
管家哪裏還有心去管馬,他大聲在謝丞相的耳邊叫了好幾聲,謝丞相才微微睜開眼睛:“沒……沒事,無妨。那匹馬很是重要,萬一被皇上知曉,問起來可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