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驚慌失措地撲撲翅膀,搖搖欲墜地平飛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升到空中。
藍暖玉也拾起一塊學着夜暝痕的動作扔出去,石子跳了兩下落底。她歪頭問道:“那孩子是你在人界的第一個朋友?”
“是,但第一次見面,我同他打了一架。”夜暝痕每每想起陳年往事,還是會不禁一笑。“他比我還矮上兩個頭,但是丢石子甚是厲害。我力氣比大人都要大上許多,但是我越是用力,越是丢不遠。他便看着我笑,笑到最後竟然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滾。”
“因爲他笑話你,所以你動手打他?”藍暖玉看到夜瞑痕點頭,她啧啧道:“以前你這人脾氣這般差?我倒是沒看出來。”
“年少時候,誰在乎這麽多。我認定他便是在笑我,揪起衣裳便開打,倒也沒重手。真要下重手,十個男子都不一定能打得赢我。”夜瞑痕道。
藍暖玉努嘴道:“又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你在妖界打不赢别的妖,便來人界找信心?”
“我這不是沒有嘛。再說,我哪裏是打不赢妖界的那些妖,而是他們以多欺少,我才打不赢好吧?”
藍暖玉也不同他探讨究竟是誰厲害這個問題,每隻妖的本能都不一樣,妖與妖之間本就沒有可比性。硬是要做出一番比較,那就像是問山高還是水長差不多,沒有一定的答案。
她道:“行行行,後面呢?”
“後來我打的累了,我同他便躺在地上看天空。那時也是近黃昏,同現在一般,甚美。”夜暝痕道:“這一轉眼,夕陽還是夕陽,不過物是人非友不在。”
藍暖玉拿着石頭搓了幾下,又往水中扔去。“夜暝痕,今日爲何這般多愁善感?”
“興許是看到書生的夢境。”夜暝痕從一堆石頭中檢出兩塊遞給藍暖玉道:“斜着打出去,無需出多大的力。”
“哦,我試試。”藍暖玉按着夜暝痕說的将石頭扔出去,石頭在水面上跳了兩下。她雙手抓着他的衣袖,信心百倍地說道:“我覺得不三日,我定比你扔的還遠。”
“呵,扔的比我遠,那你是想把人家的池子都填起來?”
“夜暝痕,你又不會說話了?”藍暖玉把手中的石子往夜暝痕身上一扔。“要不是看你半殘不殘,我定打死你。”
夜暝痕抿着嘴,抱頭,見藍暖玉的手沒有打下來,他道:“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實話實說,我讓你實話實說。”藍暖玉在夜暝痕身上擰了無數下,但都沒有用力。
夜暝痕掙脫藍暖玉的鉗制跑到遠處,趁着她還沒有跟上去,問道:“想不想吃黃焖雞?”
“嗯嗯?”藍暖玉嘴動了動,轉怒爲笑道:“真的?你做?”
“不然?你會?”夜暝痕說完往客院走去。
藍暖玉站在原地呆了呆:“不會。嘿嘿,哎!你倒是等等我。”
夜暝痕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好飯菜,藍暖玉吃的甚是開心。
飯飽十足,藍暖玉坐在桌前吃水果。“夜暝痕,你還未告訴我,今日爲何取出符咒便要去找門主。”
“在書生的夢境中,我聞到一股味道,想了半天竟然想不起來。”
藍暖玉疑惑道:“不會吧。夢境中怎還能聞見味道?”
夜暝痕回答道:“我也在納悶,你在護陣之時,沒有發現什麽人來過?”
“沒有。我生怕自己壞事,還用了風花劍。”藍暖玉單手置于胸前,撚出一道藍色的光束道:“風花,今日布陣之時,你可有發現何人來過?”
藍色的光束在空中搖擺,像是一個人在搖頭。
“沒有。”藍暖玉收起光束說道:“劍靈的感性比人強的要多,我若是出了差錯,那風花劍是絕對不可能出問題的。”
夜暝痕道:“可以啊,這才幾日,便已經開始幫你的風花劍說話了。”
“什麽?”
“神劍一向都有自己的脾氣,尤其是你這種半桶水的。”
夜暝痕最後一個字說完,後背便被狠狠捏了一下。
“我叫你還不會吐象牙。”
“哎呦。”夜暝痕道:“行行行,我不拿你說事。想當初,我收了雪月劍之時,它也是死活不爲我所用。”
藍暖玉聽故事的好奇心再次被點燃,她拉了一個凳子坐在夜暝痕身邊道:“你同我說說?快說快說。”
夜暝痕無奈道:“你到底要我說什麽?你又要聽取符咒發生什麽,又要聽我講雪月劍,一會又要聽這個那個,我有幾張嘴,還是你有幾隻耳朵?”
“你說便是了嘛。”藍暖玉說道:“你一件一件對我道也。先說取符咒,你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究竟是什麽味道?”
“我一開始沒想出來,問着有一點點像是牛心花,但是又不太像。”
“牛心花是什麽?”藍暖玉問道:“藥草?”
夜暝痕點點頭道:“可還記得我送你的胭脂?那個便是用牛心花做的。在蟬瑄山台階完的古樹後,有很大一片,隻是牛心花很矮小,隐藏于藤蔓之下,不容易被發現。”
“胭脂?牛心花?我怎麽越聽你說,我越是糊塗,”藍暖玉說道:“我覺得白日我同你一直在一起,難不成……哦,夜暝痕,我知道了。”
“啊?你知道什麽?”夜暝痕茫然問道,心裏已經是一塊刀下的豆腐,‘我似乎沒說什麽惹這個母老虎生氣的地方吧?’
藍暖玉的眼睛像是看透一切,她湊近夜暝痕,問道:“你說!你是不是夜裏又去偷看人家蟬瑄山的女字洗澡?”
“我……這是哪跟哪?”
“你你你,夜暝痕,你可真是夠猥瑣的!”藍暖玉指着夜暝痕的腦袋咆哮道。
“我沒有,你可莫要胡說,我怎麽可能幹出這種事!”夜暝痕着急道:“這蟬瑄山可都是女子,你這話被人聽去,我還怎麽在此處?”
藍暖玉再湊近一點點:“嗯哼?你在此處做什麽?”
“哎呦!”夜暝痕雙手按住藍暖玉的肩膀道:“你好好坐着,我沒有看人家姑娘洗澡!你這腦袋,一天天都在想什麽!”
藍暖玉不解道:“我可還記得。”
“不是,你怎麽同你師父一般?你……好你個藍暖玉,你竟然連你師父和我的談話都敢偷聽?”夜暝痕可不記得自己何時偷看過女子洗澡。
“嗯?”藍暖玉道:“沒有嘛?我師父趕你莫要去蟬瑄山,便是怕你偷看女子洗澡。”
夜暝痕簡直是欲哭無淚:“大小姐,我發誓,我夜暝痕這被自己還未看過女子洗澡,否則天打五雷轟。”
“沒有就沒有,你這麽認真作甚?還發起誓了。”藍暖玉賊兮兮的笑起來,“好吧,你怎麽知曉什麽牛心花的?”
“蟬瑄山的宮殿重新修繕,我在想着這麽多的牛心血從哪來。那日你回去歇息,我問了那個始女。始女說他們山上有一種花,名爲牛心花,無葉,生長在藤蔓之下,亦是可以用做胭脂。”
藍暖玉雙手撐着下巴說道:“牛心花,牛心草,我還真是不知道這麽一種草,空師父也沒有跟我提過。你知道的,在天界,我實在是對人界一無所知;到了人界,我也沒有重新進過學塾,我現在會的東西,全都是師父教我的。”
“嗯。始女同我說,國師還未出現時,蟬瑄山一直同山下的青樓和一些胭脂作坊來往,他們把山上做好的胭脂拿去那兩個地方賣。”夜暝痕說道:“後來紫魏國都那樣了,誰還有心思去打扮。那些積累下來的牛心花,便全都被做成塗料。”
“原來是這樣。牛心花和牛心血的味道太像,我是真的分不出來。”藍暖玉說道:“你還别說,要不是你聽我說這麽多,我到今日都想不出來蟬瑄山從哪裏找來這麽多的牛心血。”
“我在取走符咒的時候,便是聞見一絲絲這個味道,但是也不是太過明顯。你也知曉,不管是牛心花還是牛心血,這腥味總是去不掉的。”
藍暖玉點頭,下巴在手上一搖一晃:“是這麽一個理。你瞧瞧這間屋子便曉得。門匾上的墨迹都滲透進木頭裏了,這味道還這般濃烈。”
夜暝痕道:“沒錯。我想了很久,在書生的夢境裏面,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味道到底是在何處聞過。”
“後來,你想出來了?同門主有何關系?”
“看出不出來,你倒是聰明。”夜暝痕道:“門主從來都煙不離手,我們隻在意着屋中的牛心花的腥味,但是沒有注意到門主手中的煙味。”
夜暝痕說的話太多,覺得有些不舒服,他喝了一口水潤潤喉嚨,繼續說道:“門主手中的煙不是一般的煙草,準确來說,是在一般的煙草裏面加了一味失花。失花最主要的作用便是能避去一部分腥味,很多地方煮肉喜歡在藥袋包裏加上。”
“失花,我也沒有聽過。”藍暖玉道:“夜暝痕,你還真是什麽都知道。”